再过两天便是十五元宵佳节,自从那日被刺客刺伤,她便一直呆在莲花小筑,二师兄又不知云游去了何方,师父整日忙于公事,整个莫离山庄她再找不出个和自己一般闲的人来。其实前几日雪怡的那些个小徒弟们托了她的丫鬟,来请她去梅晓秋师叔的宅院吃酒,只是她碍于那天被师父撞见和二师兄在梅花林里喝酒,师父骂她丢人现眼,她便不敢再到处乱跑,只借着养伤的由头回绝了。整日里呆在莲花小筑,每日除了看看书练练剑就是看丫鬟们在庭院里玩耍。冬日里天气好的时候,别处的丫鬟们也喜欢跑到她院里来玩,只因她们的主子们不是打仗就是云游,或是师父那样让人不敢亲近。丫鬟们在院子里踢毽子,用雉鸡毛做的彩色毽子在丫鬟们的脚上翻飞,她坐在窗口看书,看着看着眼睛就溜到毽子上。虽是女扮男装了好些年,但心里还是小女儿心思,看到女孩子的玩意也免不了动心。“四公子,你在看什么书呢?”有小丫鬟倚在窗口问她。她把手里的书递给她,对方却摇摇头,“奴婢可不识字。”“是一本佛经。”“四公子原来也念佛?”小丫鬟惊讶道。“这本佛经是以前三师兄留给我的,其实,不信佛不念佛也可看看佛经,经书里的佛语能修善其身。”她淡然道。“佛语那么深奥,我可看不懂!”她笑着摇了摇头。“四公子,你们从小读书识字自然懂得多,唉,你能不能给我也讲讲经书里都讲了什么?”小丫鬟一早就听说山庄的四公子最是好脾气的主子,今儿个见果然如此,不但不把她们当下人看还很有耐心的陪自己说话,于是对她胆子便大了起来。“恩。。。就比方我书里这句话——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四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小丫鬟听了一头雾水。“这话的意思是说,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便是活在痛苦之中,若你心里不想不念,便感受不到痛苦,但若你心有执念,妄动欲念。。。便要受荆棘伤骨世间诸般之痛!”她的话,小丫头听得似懂非懂,歪着头想了会儿实在觉着无趣就又跑回了院子里和大伙儿踢起了毽子。可她的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杂陈,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付大管家。”有丫鬟眼尖的瞧见付南走进院子,其他丫鬟听她这一声喊都慌忙收起玩耍的东西静站在一旁。“怎么都在这里?”付南看了眼院子里的丫鬟们,“主子不在也该好生照料各处。”“是。。。”丫鬟们听了付南的话都退了下去。“付大哥。。。管家,是师父找我吗?”付南来,总是因为师父。“庄主在书房。”她一路赶到怀恩阁,路上不禁思量师父为何找自己,这些天她都呆在莲花小筑哪里也不曾去,不知自己哪里又犯了错了。莲花小筑本就是怀恩阁内的一处小院,所以她从自己院子到荆之痕的书房并不用走太多路。走到书房外,站在帘子外唤了声师父。荆之痕在里面恩了声,她便抬脚走了进去。“不知师父找徒儿来为的什么事?”“怎么?为师叫你来,必是有事才可以吗?”他心下不悦,手中的一盏茶还未喝就重重的摆回了桌上。“徒儿。。。不是这意思。。。”也不知为何,她师父总是对她千般的看不顺眼,连说句话都能说出错来。“我知你不是这意思,你心里,最好是不与我碰面才是极好的!”他突然有些恨恨的说。“师父。。。我。。。”她虽然心里确有些怕荆之痕,但她的命是他救的,也是他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后留了她一命,师父对她的恩情她这一生都还不清,除了尽心尽力伺候师父,她绝不敢有他想!看她一副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心里顿时软了几分,“付南说你最近只呆在莲花小筑,哪儿也不曾去?”“是。。。”“心里可有怪师父?”“没有,徒儿怎会怪师父?师父是为了徒儿好,徒儿明白。”“你明白就好。”荆之痕叹了口气,“我让付北带你回来,只因你是我徒弟,小苍山三年的受罚已抵过你犯的错,若我再不让你回来怕是有人要起疑心。照我的意思,你这辈子是不该再下山的。”“徒、徒儿明白。”在去小苍山之前她本是做好了这一辈子都要在山上度日的打算,想她这一生,也只有呆在没有人烟的山上才能保住条命。“既然回来了,从今往后更应该谨言慎行,像那日的事是决计不能再发生的!”那天她在梅林中的那一舞,不止是他和太子,所有随行的人都看到了,她当时那样的风姿卓卓,怕是没有几个人记不住吧!“师父我,我明白。”现在想起自己当时的一时酒意兴起,很可能就给自己召来杀生之祸。书房外有管事的来回话,她便请了安欲走,却被荆之痕喊住,“两日后便是元宵节,皇上那天要在宫里大摆席宴,你随我进宫一趟。”她脚定在门口,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问道,“帖子上也有我名字?”“只要你想进宫,还需要什么帖子吗?站着做什么,还不退下!”刚才收敛的怒意又被她挑拨起来。她忙拔了脚离开。两日后就是元宵佳节,山庄里各处挂上了彩灯。一大早荆之痕就让她过去,他已收拾妥当正吩咐些琐事,见她进来,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衣。“总和我穿一样的做什么。”他身上穿的虽也是青色的衣袍,但衣料上乘,做工又精致,和她身上这件旧衣服可不好比,只是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倒满意她这么穿。“穿素一点,省得出去招惹是非。去,把我那件白斗篷拿来。”丫鬟去他内室拿了衣服出来,他接过丫鬟手里的衣服亲自给她穿上,帮她系好绸带,将斗篷的帽子也戴上,白色斗篷下只露出她乌黑漆亮的一双眸子。他这才牵了她的手上了马车。皇宫内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他们下了车随着接待的公公一路走到沉香殿,皇宴开始前受到邀请的臣子们都聚在沉香殿内歇息。她跟在荆之痕身边,低着头不说话,荆之痕是贞国第一大庄莫离山庄的庄主,又是当今太子的师父,更是当今圣上的良师益友,各个都想着巴结,只是荆之痕不爱参与朝堂上的事务,对人又过于冷淡疏远做事更是有些决绝,所以也少有人敢与之结交。她随师父在沉香殿内坐了片刻,便有个小太监来找她,说是太子殿下有请,她有些为难的去看荆之痕,那小太监极是个能看事的,知道莫青廷怕自己师父不同意正在犹豫,忙转而去和荆之痕说,“太傅大人,殿下因前些时候在莫离山庄丢了件东西,想是那日和四公子在一块儿时弄丢的,想找公子问问看可有见着。”“你只管在这里问她便是。”他也不吃这一套,太子的面子也不卖。“这。。。殿下恐怕想亲自问四公子,小的这儿也并不清楚丢的是什么。”“哼。”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小太监知他心内松动就带了一旁的莫青廷离开了沉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