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城关内一路北上就是南郡的地界,出了南郡再往上走翻过连绵的山脉便是北地。一条偏僻的小道上,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杉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点点洒落在道路上,一阵风掠过,惊起正在歇息的鸟儿,扑腾着向天空飞去。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幽静的小道上,驾马车的是个相貌不凡的公子,一身青纱锦衣,头顶一根青玉簪子束发,手随意搭在缰绳上,也不急着催马儿往前走,只悠闲的看路边的风景。马车咕噜噜的一路往北,路上的行人并未多留意,耳中听着马上清脆的铃铛声渐渐远去。不多时,马车内探出个脑袋,看了周围景致一圈视线最后停在了架马车的公子身上。“伤还未好,吹不得风。”边说边替她拉紧身上的袍子。“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那天一早她便跟着师父悄悄离开了平城关,师父只说要带她走却从未告诉过她去哪儿。“你想去哪里?”对于荆之痕来说,只要和她在一起,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她摇了摇头,见荆之痕往旁边挪了点便顺势坐在了他身边。“既然没有想去的地方,就随着脚下的路一路往前走吧。。。”“可是——”她心里对自己和师父就这样一走了之有些担忧,师父是当朝太傅又是莫离山庄的庄主,如此说走就走丢开所有一切真的可以吗?“怎么?你心里不愿意?”他看着她问道。“徒儿不是这意思。只是。。。二师兄身中金寒之毒,也不知怎样了。。。”虽然有大师兄和付南哥哥在,但金寒毕竟不是普通的毒。“金寒之毒需用暖莲来解,这暖莲是世间稀罕之物。”“我知道。。。师父,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她心里存着一丝期待,期待师父能想到救二师兄的法子。荆之痕沉默不语,心内不知在想什么。许是连日的赶路,他的脸色显得苍白。过了许久,开口问道,“廷儿,如果为师说救不了你二师兄,你。。。会恨为师吗?”“师父。。。”听他如此说,她神色黯淡,连师父都说救不了,难道二师兄的毒真的解不了了吗?“师父,我和师兄们从小一处长大,我心里一直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哥哥看待,如果让我眼睁睁看二师兄。。。我心里实在无法接受!师父,但凡你有一点法子,也该救他,他毕竟是你的徒弟,这么多年的师徒之情,师父难道都不顾了吗?”即使师父有救二师兄的法子,如今师父执意带自己离开,又如何救得了人呢?师父这么做,就真的是不顾往昔的情谊吗!“廷儿,你这是在怪为师没有救他吗?”为何她心里记挂着的总是他人!“师父,徒儿不是怪你,只是。。。”只是她不愿再让身边的人因自己而痛苦!此番愿意随师父离开,除了不愿忤逆师父的意思,也是为了离开所有的人,所有的是非,也许只有她的离开,事事才能了结。“你总是这么自私!”为了别人伤害自己也伤害他!把她的手紧紧拽在自己手心,心疼她的同时又深刻的恨着她。他可以为了她放弃拥有的一切,包括背负上违背常伦的罪!只是她,却从不在乎他为她做的一切,她的眼里只有她的师兄们!或许不该责怪她,那时她还小,却已长了一副绝世的容颜,每每见着她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因为害怕自己的心不受控制所以他刻意不与她过多接触,凡事总回避她。而她,个性软弱更是不敢随意出现在他面前,也许正是因此,他和她从小就不亲,在他面前,她总是一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样子,总怕他不高兴讨厌她,她处处谨慎小心,看他的脸色行事,纵是她心里始终把他当师父敬爱,以为如此做便是尊师重道,却不知他心里愈发的恨她!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她惦着她,见着她却不是冷眼相对就是一番责骂,她始终忍气吞声,将错都怪在自己身上,她以为他不喜欢她,慢慢的和他走远,于是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纱,望不见对方的心。天色一点点晚下来,马车依旧不急不缓的向前走,终于在夜色渐暗中停在了一处小院外。院门外主人家的大狗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大声的叫唤,很快便有人从里边打开门,看到马车上的公子。荆之痕下了马车走至门前说道,“这位老先生,实在是打扰了,只因我与舍弟急于赶路不想天色已晚不辨道路,这附近也没个歇息的地儿,看到老先生家的院子,只好不请自来,叨扰一夜了。”老者见他话语不俗,气度不凡,心里思量对方必是个有学问之人,他们这些山里人最是憧憬读书人,于是忙唤自己儿子替荆之痕去牵马安置马车。见老者有意收留,荆之痕这才把马车上的人带下来,老者只见一个脸上蒙着白纱的公子下得马车,举止也是一派优雅。“两位里边请。”老者把二人请进内院。进得屋内,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老者一家正围坐在一桌,见外边有生人进来,女眷纷纷进内屋回避。“老伴,这两位公子途经此处借住一晚,你快快去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出来。”女主人听丈夫如此说,再去看眼前的两个人,竟像是下凡尘的神仙似的人物,那位小公子虽脸上蒙着面纱,但体态自有一番风流,而那位年岁稍长的公子,那相貌竟是从没有见过的!“哎,我这就收拾房间,两位公子请稍坐。”“两位公子如不嫌弃就和老者一起用晚膳吧。”老者把二人引到饭桌上。“老先生客气了,借宿一晚已是叨扰了!”老先生替二人重新拿了碗筷,在酒杯里倒上了酒。“哪里,我们山里住户本就少,经年累月的也难遇到客人。只是咱们小家小院的只怕委屈了二位。对了,还未曾问二位姓什么,如何称呼?”“在下姓刑,这是家弟。”莫青廷朝老者点了点头。“刑公子,可是不知公子这是往哪里去啊?”这里已是南郡的边界,出了这里,前面便是无尽的山脉。“不瞒老先生,我和家弟是躲避战乱才来到此地的,因为家里尚有亲戚在北地,故投奔了去。”荆之痕隐瞒了两人的身份。“原来如此。这一打仗,受苦的永远是咱们老百姓啊!来,刑公子,我敬你一杯。”老者哀叹了声。“在下惶恐。”荆之痕回敬。“咦?刑小公子如何不喝?是嫌山里人的酒不好喝吗?”老者笑问莫青廷。“老先生误会了,家弟自小身子弱,又旅途奔波,故身上不大好喝不得酒,还请老先生见谅。”荆之痕看了身边的莫青廷一眼,说道。“即使不喝酒,饭菜总要吃点吧,只是刑小公子脸上蒙着面纱如何吃得?”老者心内揣度,即使是生了病路上为了防风,如今进了屋也该褪了面纱方便吃饭啊。“老先生说的是,四儿,把面纱摘了吧。”莫青廷这才摘了脸上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