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连在柸远城养了三日的伤,第四日时他不顾莫青廷与手下人的规劝执意要离开,身上带着剑伤,又着急着赶路回燕城,一路上,莫青廷对他的伤势很是担心。“师兄,该换药了。”马车内,馥燕连靠在锦榻上,身上盖着薄毯,闭着眼,脸色苍白。听到她的话才微微睁开了眼,对着她勉强挤出个笑,“好。”燕连伤在胸口,他又不要下人替他换药,所以这几日来都是她替他换的药,虽已不是第一次,只是她向来脸皮薄,师兄又是自己心里的人,每每到了这时脸上总挂着不自在。燕连含笑看她有些笨拙的替自己上药,轻重不知弄疼自己了也不敢喊一声疼,就怕她一心软不敢再给自己上药而假他人之手,他可是宁愿疼些也欢喜她此刻和他这般亲近。“师兄,你伤得很重,原不该急着赶路的。”她知道他此行是私自出宫,必定急着赶回去,只是他身上的伤差点要了他的命,身子还未大好就一路奔波,她心里着实担忧。“这点伤,无碍的。”他却丝毫不把身上受的伤看在眼里。“等回了宫里,让太医好好看看,我给你上的药,恐怕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这时候她又恨自己小时怕苦贪玩,一事无成,想那时如果跟着师父和二师兄好好学医术也不至于现在连一点用处都派不上。“小四——”她上好药欲离开他去整理药品纱布,却被他突然握住了手。燕连望着莫青廷的脸,似有诸多话要对她说,几经踌躇,却只是放开了她的手,闭上了眼。燕连这一举动却让莫青廷心里搅乱了一方池水,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回燕连身边,拿手主动握住他的手。燕连睁开眼,见她近在咫尺的脸,她的脸上有害羞的神色,刚要说话却被她拿另一只手堵住了嘴,只听她说道,“师兄,你是在怕小四离开你吗?师兄,其实小四什么都知道。知道师兄恨小四怨小四,怪小四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可是却放不下小四。。。千里迢迢来找我为了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师兄,小四。。。小四。。。”前边还说得挺利落,不知怎么的突然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哎。。。”燕连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不用说了,你若不想跟我回去,我也不勉强你。。。或者你想回师父那儿。。。我只希望你。。。平安就好。。。”“不、不是的!”听燕连如此说,她急的从他怀里跳起来,大声说道,“师兄,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离开你了!小四永远都呆在三师兄身边!和三师兄此生相伴,今生莫离!”“小、小四?”燕连看着她一脸的坚定神色,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说的话,一时又不知心里是何滋味,苦辣酸甜一股脑全袭上心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原是怕三师兄误会了自己仗着胆子大声说了出来,现在却后悔了,自己何时说过这么露骨的话,竟然还和三师兄说什么“此生相伴今生莫离”这样的话!小时候敢这么说是以为师兄不知道自己是女孩儿,现在如此说,师兄恐怕已经把自己看成个随便的女子了!正在懊恼间,突然觉得发带一松,满头的乌发瞬时披散了下来,三师兄的手插进她的发里,为她轻柔的理顺。“师兄。。。”她轻声低喃,不知三师兄想做什么。燕连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用手箍起她一头的发,在头顶松松的挽了个发髻,然后摘下自己头顶束发的簪子替她束了发。“为尔绾一世发,结一世情!今生今世,永不负卿!”她的头上,正是那根蜻蜓簪,用极细巧的金丝衔接裂缝处,金色与青色相缠绕,华贵端庄。“师兄,我——”这次,换他拿手覆住她的唇,对她轻摇头,意在告诉她,她要说的他全都知道,她的心思,她不用说,他自然能猜到。她眼里含着欣然的笑,却有泪滑落眼眶,突然间明白过去的自己真是这天下再傻不过的人,竟然想要逃开这一世的情,一世的牵绊。幸好三师兄找到了自己,幸好她还在他身边,幸好她的师兄没有背弃他们之间的承诺!“师兄——”她拿开他挡在自己嘴边的手,将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说道,“师兄,你咬我一口吧!”“好端端的,咬你做什么?”燕连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的手。“师兄,你还记得那年我逼着你吃下那颗苦涩的桃儿吗?那时是小四逼你对小四做了一辈子的承诺,可是小四却自己毁了那个承诺!如今,小四让师兄咬一口,就算是小四对师兄做了承诺!”“你对我的承诺?什么承诺呢?”他却假装不知道她说的承诺是什么,好整以暇的看她如何回答。“我。。。”她果然俏红了一张脸,不知该说什么了!“好了好了。”他不忍心再逗她,把她的手握在手心,疼惜的说道,“我又怎么忍心咬你?小四,我不求什么,也不在乎你对我做什么承诺。我只愿你能呆在我身边,哪怕你心里没有我。。。我也不在乎。。。小四,答应我,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好不好?”燕连正等着他家小四的回话,却突然听得马车外响起刀剑的打斗声,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只见自己坐的马车周围被宫卫严密的围住,而外围则是一批蒙面之人,两方互相打斗,激战正酣。莫青廷想要出去帮忙却被燕连制止,并示意她呆在马车内不要出声,自己运了气嚷声道,“放肆!什么人敢造次!”马车外正与宫卫缠斗的蒙面人们听到马车内馥燕连的话,顿时都停了手,不再动作。只见其中走出一人,走到马车边,宫卫正要拦下,却见他突然单膝跪地,恭敬道,“参见太子殿下!”燕连只手挑开身边窗帘,莫青廷正躲在他身后的阴影里屏气敛神不敢发出一点的动静,燕连看着地下跪着的那人,沉声道,“向将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我的路!”向展见燕连发怒,心里自知冒犯太子理亏在前,可又想到他是私自出宫肯定也不愿将事情弄大,而他只是想找到莫青廷的下落,并不会真对太子怎样,于是稳了稳心神,说道,“殿下,臣自知冒犯殿下是死罪。只是臣也是奉命行事,望殿下明察。”“奉命?谁的命?我父皇吗?难道是他让你来捉我不曾?”他厉声道。向展握剑的手紧了紧,“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想寻一人下落,如果殿下知晓不妨告诉老臣,也免得老臣枉费一番精力!”“寻人?笑话!管你寻的是谁也不能以下犯上,竟敢拦我的路和我的人动手!向展,你仗着自己是开国功臣,又是我父皇的旧臣,就胆敢如此猖狂!”燕连这个太子在外人看来始终是文质彬彬,君子谦谦,却不知他一旦生了气发了怒,和他父皇年轻时一样的盛气凌人!向展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他所辅佐的太子有堪当大任的才能和气魄,悲的是怕他一失足成千古恨,毁在了那个妖孽手里!“殿下!”向展站起身,扯掉脸上的面罩,直视燕连道,“老臣自知今日是以下犯上,他日也任凭皇上和殿下的处置!只是今日,老臣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莫青廷这个妖孽!不是为了我自己,老臣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和我贞国!”“为了贞国?”燕连冷哼道,“我倒是不明白她一个无权无势,身子娇弱的孩子能倾我贞国!”“殿下!”此刻向展心里真是焦急不已,他不明白,这个莫青廷为何能迷惑了这么多人!难道只有他看得清她身上能倾国倾城的命数吗!“不用再说了!我不管你是奉了谁的命!我也不会干涉你寻人,只是你寻人也不该纠缠我不放!我现在饶了你惊驾的罪,你此刻就带了你的人离去吧!”“等等——”向展一双猎鹰似的眼睛紧紧盯着馥燕连的脸,“殿下,老臣还是劝你把人交出来,殿下心里该明白,不管如何掩藏,总瞒不过皇上!既是皇上要的人,任凭殿下怎样都保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