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走后,她依旧坐在冰凉刺骨的地砖上,一个人自斟自饮,倒是一派无谓逍遥的样子,琳琅带来的桃花酿比起二师兄的手艺来丝毫不差,她也不怕她在酒里下毒,反正横竖是要死的,做个酒鬼也不错。她打小就爱喝酒,闻着酒香人就飘飘然,小时看师兄们陪师父喝,自己馋得不行,可自家师父不太喜她喝酒。所以每次都只能羡慕的看着师父师兄们喝。那时还是二师兄看她实在可怜,偷着自己酿点酒给她解馋,后来二师兄渐渐就酿得了一手好酒,还仿照禹国的习惯在桃花树下埋上陈年的酒,每每挖出来打开那香味儿能传十里远!她十岁生辰时她惦记师兄那最后两瓶桃花酿,就和付北两人偷偷的潜进念恩阁的桃林里,两人把二师兄珍藏的最后两坛子酒喝了个底朝天,再后来,便是她喝醉后大闹怀恩阁的书房。拔师父的剑,扔师父的书,还当着师兄们的面学师父平时清冷严苛的模样,逗得莫离山庄里一般小丫头笑得不行,当时的自己,真正的丑态百出,被师父罚站了一个晚上。那个时候,师父还是清冷淡漠对自己处处严苛的师父,不会把她抱在怀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不会在意她心里的人是谁;大师兄是总骂她不争气拿刀鞘打她手心的大师兄,不会为了名利地位出卖所爱的人;二师兄依旧嬉笑怒骂逍遥自在,整日拿着自己逗乐,嘴里叫着“莫小狐狸!莫小狐狸!”,不会为了她受伤中毒命悬一线;而三师兄。。。永远是那个把她背在肩上,走在落英缤纷的桃林里,梅林里,对着她说一辈子只做小四的良人。。。不会让她独自承受这么多的痛苦!一杯杯的酒下肚,往事一幕幕清晰的在眼前重现,却停在被师父所救的那一日再不肯往前,因为那是一段不堪的记忆,她逼迫自己要忘了八岁之前,忘了她的身份,忘了她是谁的女儿!可是。。。就如同师父说的,你越是想忘却越是记忆深刻,它根深蒂固扎在你心里,伴随着你,折磨着你,时时刻刻,生生世世!“奶娘,我母妃住在哪个宫殿里?”稚嫩的童声在空荡的大殿里回响,她拿了小板凳,趴在窗口,望着天上绚烂夺目的烟花。“公主,陛下不是告诫过你不许提起你的母妃吗?”奶娘是个和蔼的中年麽麽,坐在一边看着她边绣花。“可是。。。为什么其他皇子公主都可以和自己的母妃住在一起,可是卿儿却连母妃的面都不曾见过。奶娘,是不是因为母妃她不喜欢卿儿?她和其他人一样,都把卿儿当成妖魔了吗?”自她懂事起便没见过自己母妃的模样,更是不曾和她相处过一刻,她的心里,母妃一直是个模糊的身影,没有脸,没有声音,只有一个雪白的身影站在鲜红欲滴的梅树下。每当她伸出手想要抓住这抹身影,母妃就像水中的倒映,一碰便支离破碎在她眼前,她哭着喊着去寻,却只寻到一片清冷和凄凉。“傻孩子。”奶娘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她跟前。今天是八月节,宫里各处挂上了七彩的宫灯,不远处一座宫殿更是光彩夺目闪着耀眼的光芒,那便是挂满了琉璃灯的琉璃宫。“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嫌弃自己的孩子!”“真的吗?那是不是等卿儿再长大些就可以见到母妃了?”眼里满满的期待,她想一定是因为自己还太小,又总是惹人生气,所以母妃不愿见她,等她再长大些,变乖了懂事了就能见到母妃了吧!怀着能见到母妃的希望,她在冷宫里,和照顾自己的奶娘相守,一天天的挨过去。直到有一天,那个人要见她!她吓坏了,躲在奶娘身后不敢出来,她怕那个人,怕见到他怕他用那双阴沉满是恨意的眼睛盯着她,怕他又要让人对着她跳那些奇奇怪怪的舞,把她钉在十字木架上,对她吐口水,割了她的手腕让血一滴滴的流淌。他们会对着她骂她妖孽,魔鬼,灾星!每每想起这些,她就怕得浑身乱颤,他,就像是她的噩梦,躲不开逃不掉!因为在彦国,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没有人可以逃脱他!太监们把她从奶娘身后拖拽出来,粗鲁的抗在肩上,她害怕极了,哭着叫奶娘救我,奶娘救我,可是奶娘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默默的流泪哭泣。她被人重重的扔在了地上,头磕在坚硬的地砖上,肿了起来,还未喊一声疼,便被人从腋下夹起,举过头顶。她从上往下看他,一张令她连在睡梦中也感到恐惧的脸,正噙着一丝冷笑看她!“放、放开我!”她用力挣扎企图逃离他,慌乱间拍手打在了他脸上!谁知他勃然大怒用力把她扔了出去!她的身子在撞到大殿柱子上后弹到了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白岩石砌成的高台。“和她一样都是贱人!”他一脚踩在她手指上,用力碾压,她疼得哭起来,十指连心的疼。“母妃。。。母妃。。。”她哭着喊母妃,此时的她多么希望自己的母妃能在身边,保护自己,不让她受到伤害!“母妃?”听到她口中喊着“母妃”,他冷哼一声,高声说道,“把人给我带上来!”她抬起头,睁开眼,泪眼模糊中看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那身影仿佛是从自己梦中走出来的一般,一身雪白的衣衫。。。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神色间冰冷淡漠,目光中寒意逼人。一袭白色的曳地长裙,白衣如雪,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恍惚间,走到她面前,薄唇轻启,吐气如兰,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叫着,卿儿,卿儿,我的卿儿。。。母妃。。。是她的母妃!“好一个感人的场面!”慕容战却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只听他狠声说道,“越华凝,你说我要是一剑杀了这个妖孽,是不是就能保住我大彦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