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谷。即便外面的世界早已经翻天覆地改了光景,可这里依然静如止水。永远是这般空荡荡的,无论怎样繁复的心情都可以在此化为乌有。还是望仙亭。身为谷主的白袍少年又在煮酒,这次他煮得比哪一次都仔细,出奇得认真。透过那温热透明的酒却仿佛看见了别的,像是他第一次试着喝酒结果沾口就醉,以后他再想喝酒项以霆都会给他偷偷换上白水。他喝出不对劲便跟他闹,项以霆说我骗你都是你为你好,你怎么不知道好歹。那么,这一次呢?他骗了他那么久,是不是也还是为了他好?那个永远嘴硬却永远像兄长一样护佑着他的项以霆,为什么突然就变了模样。宫之羽的眼眶微微发烫,捂起嘴来又止不住咳嗽,咳出了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项以霆总说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总是爱哭动不动就脸红,不像个男子汉。每次他这么说宫之羽总是微笑不说话。其实他只是从来不曾告诉过项以霆,因为有他那样的哥哥保护着,他根本就不需要长大。宫之羽抬头,熟悉的身影渐渐地走近了,声音亦不陌生:“哟!真乖,又在给我温酒了嘛!”项以霆熟门熟路地进了亭子,把酒壶举起来就往嘴巴里灌,热辣暖和的美酒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白袍少年微微皱了皱眉,他注意到他的额头上换了新的红纹额带,而后,极轻的问询:“以霆,昨天千雪姑娘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项以霆擦擦嘴巴,说起这事也不含糊,认真地答:“小嫂子进屋以后我就睡觉去了,小六子还给我找了床新被褥,不信你问他。”宫之羽笑,如常的干净:“我何时不信过你?”他顿了顿,“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从来没有怀疑过。”项以霆也笑,可他今天的笑容里却似藏了些异样,丝毫没有平素那般磊落爽朗。他略低下头,再抿了一口酒,倒不再说话。两人都沉默了好半天,他才又问:“大哥怎么样了?还在为小嫂子的死难过么?”宫之羽淡淡点了点头:“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人进,自己也不出。一直愣愣抱着千雪姑娘的长鞭,那样子像是难过到了极点。”“其实……”项以霆笑了笑,不太自然,“该劝劝大哥。他那样的人才不怕找不到比小嫂子更好的女人。”宫之羽皱眉,再皱眉,直直地盯住他:“那能是一样的么?无论什么人都可以抛弃、都可以用来欺骗对不对?感情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以被拿来践踏甚至交换利益,是不是?”项以霆一愣,下意识地便站起身来。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宫之羽,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宫之羽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悄无声息地微笑起来,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问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肩膀上伤怎么样了?最开始的伤口是在别处落下的吧,我下手没那么狠。可好些了?”这样温和有礼的宫之羽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少年,项以霆怀疑自己方才真是多心。他重新坐下来,也笑:“嗨,这么点伤算什么。倒是你的怪病好了没?居然拿刀乱砍,想把你们谷里的人都变成我这模样啊。”宫之羽不理会,只接着说:“当时我叫穆大哥和千雪姑娘进屋议事,你却执意要我把雪姑娘留在外面,真不明白。”项以霆开口就答:“我还不是怕那个千雪丫头坏你们事?你可不知道她是个多闹人的家伙,就她在外面那会已经让我不胜其烦了。”“哦。”宫之羽淡淡道,“所以还是为了我好。”项以霆终于觉察到此刻的宫之羽是真的不对劲:“你到底是怎么了?说话阴阳怪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