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之羽还是微笑,柔和而干净,仿佛连笑容也是纤尘不染的白色。他从怀中掏出玉笛,温和地说:“今天我倒是格外好兴致,许久不吹的笛子也想拿出来给你听听。”项以霆高兴:“哈哈,那可是好极。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吹着笛子,好听得要命。我可不是故意夸你,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都没有再听过那么好听的曲子了。”宫之羽便将笛口含在嘴里,曼妙的音律从玉色的笛子里一点点流淌出来,仿佛是深山的清泉,品一口心里就凉了一片,比上好的酒还容易醉人。项以霆眯起眼睛听,他一直佩服宫之羽这一手,打心眼里服气,但就是怎么也不肯亲口告诉他。好像不太好意思。项以霆笑眯眯地听,曲子清幽幽地响,可是突然——他的笑容凝结在嘴角,眉梢也起了变化。怎么回事?胸口像针扎过一般疼,随着乐音的起伏开始一阵又一阵绞痛,额头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之羽……快停下,我不太……舒服……”曲子并未停下,反而越来越急,方才喝进去的酒水在项以霆肠胃里翻江倒海,他陡然意识过来。似乎连疼都忘记了,捂住胸口,直愣愣地看着衔笛奏乐的宫之羽。终于明白过来——是他的酒,是他的笛声,在对付他!疼痛袭遍全身,项以霆顿时腿软地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只要一只手扶着亭栏,却还是一脸不置信地盯着对面的白袍少年。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眉眼,他却像是不认识他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他再也抵挡不住,“噗”一口喷出鲜血,在干净的地面上绽开一朵黑色的血花,如墨汁般浓稠的黑色,宛如暗夜般诡谲。宫之羽见状放下唇角玉笛,苦笑着看地面的一片黑色。抬头,怒视着项以霆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对他发怒:“你还问我?!这黑血……你还有必要问为什么?”项以霆支撑不住,身体虚弱地坐倒在地上,竟怎么也爬不起来。他顾不上疼,脸上只有惊恐万分的表情。或许还是些许愧疚和歉意,太复杂,复杂到连原以为很了解他的宫之羽也看不懂。宫之羽突然走上前去,嘴唇因气怒在发抖。他一把扯下项以霆的红纹额带,他的眉间,赫然显出一个字、一个“鬼”字!白袍少年踉跄几步退后,猛地咳嗽,咳出血来。“之羽……!”早已失去力气的项以霆却奋力向宫之羽爬过来,他像亲弟弟一样爱护的那个少年在咳血!“你不要过来。”宫之羽再退一步,将玉笛挡在身前,“说。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是鬼族的人,千雪神女就是你害死的对不对?”项以霆伏在地上,他不动,苦笑起来:“之羽……你怎么还是像个孩子?难道说……你没有在骗我么?你明明、明明就是个巫士……可我是鬼士,我实在没有办法……”宫之羽默然。这就是他唯一的好兄弟,他们一样都是死士,只不过族类不同、卖命的主子不同。他比他晚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利用他。可当他开始怀疑项以霆的时候,却根本无法说服自己直截了当拆穿项以霆,他反而帮他,装疯卖傻就为了帮他掩饰肩膀上根本无法解释的伤痕。再看向地上兄长般的那个少年,他心里更加酸涩难过:“安乐城里的其他巫士也是你杀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