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渐渐转凉了,天寒地冻。尤其是在这虚渺的幽冥宫,处处充斥着鬼族特有的阴冷味道。难怪鬼族的人连血都是冷的。姬千雪站在雕花的窗棂旁边,有些许微弱的阳光从镂空窗格里漏出来,淡淡地洒在她玉一样清丽的脸上,使得连日疲惫不堪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灵动的生气。她披着雪白色的狐裘披肩,静静地瞧着窗外昏暗冷冽的天色,不知道究竟看着什么样的风光。只是她不知道,此刻自己也正是另一个人眼里的美景。寒江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在她身后立着,很久。阳光在他脸上打了一层薄薄的光影,幽碧色的眼眸含着三分漾开的春水。似乎仍旧优雅而温柔,却也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愁绪。其实这样的时刻总是存在的——千雪看着远方,他默默立在她身后,不远也不近,身份是朋友,丝毫不会僭越。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何时起,原本无欲无求的狼眸碧眼里开始弥漫起欲望。紧握住曾经唾手可得却不屑一顾的权力法杖,只为帮助她撑起她要的那片天空,其实也只是要看到她的笑脸。她有时候不笑,因为隐忍着巨大的压力,却也不哭。他总会有一种将她揽入怀里呵护安慰的冲动,就像现在,千雪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寒江忽然间很想上前抱紧她。然而伸出去的手又突然间空落地顿住,修长的手指攥成泛白的苍青色,寒江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收了回去。有些事情到底不是朋友该做的。一直以来他能做的终不过一个“守”字。就像她在他心里有个永远美丽的名字,叫做守守。寒江收起愁容,又还原了云淡风清的高贵与优雅,恍若冰雪初融的暖意:“千雪,在看什么?”“在看这天气,这么冷,要是在中陆就该下雪了……”千雪说罢扭过头,看清寒江脸上温暖的笑容,又仿佛从笑容里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调皮地笑道,“寒江,笑得跟春风一样啊,真不该叫寒江。”寒江笑意更深:“是呢,该叫‘暖江’才对。”他自己也知道此刻的笑容究竟有多么温暖,就像每次见到她心里的温度一样。“暖江?!”千雪被这名字逗得直乐,黑曜石般的眼睛笑得格外明亮,“你啊,说话越来越逗了,越来越像那个臭巫司啦!”寒江眼里有光微微一闪。千雪这个人,爱一个人的时候,如穆临风,无论谁的好处都变成了他的;爱一个人的时候,如夜天陌,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害他都是好的。不爱到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她绝对不会回头。但穆临风到底不是夜天陌,他为千雪只怕上刀山下火海都肯,怎会舍得伤害她放她回头?这样很好,因为这样千雪便会笑得更多,哪怕那笑容的源头并不是他,寒江也会知足。“千雪,祭神大典你会不会去?”她神色一凛,点头,又笑起来:“当然去,我只等着看他们怎么演这场戏,一个冒牌神女,想想都觉得趣味十足。”寒江不比千雪的好兴致:“你应该知道冒充神女的是谁。”“我知道,八成是青灵。”她一点也不着急。“知道还去?青灵的手段你没见过么?况且你根本就没有东灵珠。”“我是没有,可他们也没有啊。要是去了还不一定输,但如果不去……”千雪垂下眼睑,无奈地苦笑,“那我就输定了。”已经由不得她作选择,无论如何都要去赴这一次险。这是仿佛已经生长在千雪身体里的使命的一部分,摆脱不了,不能挣扎,只有接受。再多的无奈也要往肚子里咽,面对等待她庇护的人们还要自信微笑。其实很累,但不能说,更不能输。寒江的眉头早已拧成川字。但到底没有办法:“我……还能帮你什么?”千雪俏皮地一笑,眨眨眼睛:“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成,别的不用担心!”可越是看着这故作坚强的笑容越是让人不能放心。但又有什么办法?寒江颓然叹息了一声。如果现在是穆临风在这里,他会怎样做呢?阻止她?支持她?还是……走过去抱住她?他都一一摇头笑过,毕竟他不是阿风。于是,寒江最终还是微笑点头:“知道了。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