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上,迎着寒风,继续向前,二人对看无语。道士默默的想了想,说着:“天机莫测啊,不如我让竹儿提前出山,跟随潜龙左右。”说着,他拍了拍手,喊着:“竹儿!”“来了!”只见一个侍童上来,行礼:“拜见师父,师叔。”田纪向他仔细一瞧,只见虽然以童子打扮,但是也有十五六岁了,目如亮星,深邃彻明,只见他风度翩然,年纪虽小,其举止言谈已经有些气像,只是身体和容貌上,有着一种柔弱,却也知道此子有着不足之症,因问着:“师兄,这是你收的弟子?为何不用药物调养?”道士苦笑了一声,说着:“这就是周竹……此非人力能挽回。”周竹又上前一礼:“师父已经自幼照顾,自七岁跟着师父后,就配着方子,到今日未断,若不是师父照料,我只怕早已经去了。”田纪不解,看向道士,道士见左右无人,也就低声说着:“周竹天赋异秉,聪明智慧,是天降辅星之格。”“辅星之格?”田纪更是不解,星辰下凡之说,在这个世界上非常流行,但是炼气士也多知道,往往是妄传。“嘿,我已经说了,周竹天赋异秉,有辅星之格,不信,你看他脚底。”说着,就命周竹把鞋袜去掉。田纪看了上去,就倒吸一口凉气:“星印?”伸手拿起脚掌一看,田纪眼神不由大亮,只见他右脚掌心上,清楚的现出一个黑点。“一星照命,不过却受天妒,才有这不足之症,就算用师门丹药服食,也无法根本上补益,虽然竹儿自小智慧通达,熟读诸经,喜与长者交谈,往往有独到的见解,可所谓良才,但是只怕竹儿以后寿命不是很长。”一语未了,田纪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周竹就笑的说着:“师父,人生数十年,能遇明主,襄大事,垂青史,荫妻子,平生所愿也,安能以寿论之。”这话说出来,就已经不凡,田纪不由眼睛一亮,问着:“师兄想如何作?”“我等炼气士既要扶助潜龙,又不可牵涉太深,按原本方略,是借故让周竹接近潜龙家人,先以小吏身份入住。”道士看了一眼周竹,又笑的说着:“周竹天赋异禀,聪明智慧,想来接近潜龙不难。”“……师兄,若是以前,这稳妥方法自然不错,可现在演化,总使我心灵不安,有警兆,这方法太慢,不如我收周竹为义子,我在此地十数年,也有薄名,以我义子身份,大可立刻登堂入室,省了许多功夫。”田纪想了想,说着。“可这样因果牵连,就大了,只怕难以全身而退,就算是竹儿,我也只教他读书,止于养气,不教炼气修真之法!”“师弟我虽然不知详情,也知师门这次花了很大代价,不仅仅真人被削仙业,日夜受其痛苦,师门气数也消耗了不少,若是没有波折也就罢了,若是有波折,这就是祸事,我身为门中弟子,受师门再造之恩,岂能惜身?若有因果,我来担当就是。”田纪慷然说着。道士沉吟片刻,说着:“也罢,师弟有此决心,我岂能不允?周竹就交给你好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喧哗。“何事如此喧哗?”二人不由望去,问着。一个船工禀报:“先生,此时已经到了文阳府,有什么事,我上去一问就知。”船工说着,就上去了,片刻后,就回来,说着:“长定镇的大帅柳思明病死了,其子柳朝义继位。”“柳思明死了?”二人都是震惊不已。柳思明善骑射,智敏过人,蜀中史龙节乱时,他初为史龙节队正,斩朝廷知府朱希,晋升为裨将。后来朝廷派大军围剿,遣精锐,柳思明遂降,最后又杀死其主史龙节,斩其首,奉献给朝廷。因此得了蜀中一郡为镇,其后招还散亡,治甲兵,自署文武将吏,私贡赋,和文阳镇打了十数年,想不到今日死了。听了这话,田纪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挥手让船工退下,一言不发地望着远处。周竹却反而眼睛一亮,笑着对田纪说:“师父师叔,不必发愁,这是大好机会。”“哦?你何以教我?”田纪不敢小看,问着。“长定文阳二镇相互纠缠,已经十数年,柳思明一死,其子柳朝义虽然继位,却只怕很难节制手下骄横之将。”周竹在长辈面前,也就从容说着。“文阳镇大帅王遵之若是年轻十岁,就可一举破之,但王遵之垂老也,死也不过今明二年的事,因此文阳也有着新旧更替。”“王遵之无子,侄子继位终是差了一级,难以真正让人心服,为了巩固人心,二镇继承人都含有灭敌镇以立威,坐稳大位的心思。”“可是牙将桀骜,主上年少,用了原本旧将,只怕立刻是颠覆之祸,这王守田继位后,只能用新人平衡之。”周竹说到这里,就住口不说,短短几句,英风四流的神态已经表露无遗,让田纪不禁大起怜爱心折之心。“用新人,就是潜龙机会了,这真是天机演化,真人批示,如今才懂。”说到这里,道士就自然可以接下去,感慨的说着,让田纪眼睛发亮。田纪顿时说着:“原来如此,果然,潜龙龙气才发,就影响时局,创造了腾飞之运,看来潜龙之势,不是人力可挡。”当下心中大快。道士笑了笑,说着:“既然如此,我就不和你同行了。”田纪也不挽留,从怀中取出几锭银子,轻轻推到道士面前说着:“师兄,既然如此,下了船我们就不便同行,这点银子请你带上,聊作花费!”这道士也不推辞,取过来,望着周竹说着:“周竹,你就跟着师叔,以后见机行事。”说完,又对着田纪说着:“师兄,临别在即,我有一言相赠,你虽然是炼气士,但也渗透着太多儒家气息,涉世太深,只怕未来有劫难啊!”说完,转身出了船舱,沿着木板,跳上河岸,片刻后,就消失在码头中。文阳府,节度使府一月梅花香气已尽,二月却是杏花时节。花园里种有梅、杏、桃、蔷薇等,开春每月都有鲜花盛开,花团锦簇,配合着高耸参天的巨木,令人流连忘返。书房窗口外的小径,杏树枝条交疏,花终于开了,灿灿的挂满了枝头,颜色深浅不一,粉的娇美、白的纯洁,淡淡的杏香就从窗口透了进去。王遵之正在休息,喝茶,听闻消息,一声轻响,一个杯子就摔在地上,裂成二半,他说着:“什么?柳思明死了?”心情一激动,他忍不住咳嗽起来,片刻后,他停止咳嗽,瞑目沉思,十数年的记忆,就不断闪现。王遵之和柳思明,斗了十数年,相知甚深。可以说,这二人都是豪杰,若不是二镇相隔太近,只有一镇可存活,不得不进行纠缠战斗的话,也许二人都已经获得巨大发展。十数年来,七次动兵,龙争虎斗,用尽权谋,却只因为双方都是厉害,都无寸进,让鲜血白白浪费。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王遵之慢慢睁开眼睛,站起来,打开窗户,凝视窗外,一动不动。窗外寂然无声,不知何时,又突然下起了雨来,细雨濛濛,雨水落在杏花上,停留片刻,最后晶莹滑落,雨中的杏花显得更显的动人,一阵风吹过,几多花瓣随雨飘落,望着这飘飘洒洒的杏花雨,王遵之苦涩又喜悦的笑了。“思明兄,我就以茶代酒,祭你一杯,这十几年来,我们两虎相争,各用奇谋,却不得寸进,外人看来我们都是平庸之将,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心怀谋略大志,却局限在一个池塘中啊!”“嘿嘿,赖公,你真是了得,被贬蜀地,仍旧使我和柳思明同镇一块,非杀出血路,不然无法安心扩张,使我和他虽有才略,十数年束手。”赖颐,字季真,圣林元年进士,生性旷达豪放,风流潇洒,忠诚体国,为时人所倾慕,历经县令、太常博士、礼部侍郎、秘书监等职。后上书皇帝言弊,皇帝大怒,贬于蜀地,但是仍为蜀人所敬重。“不过,赖公你没有想到吧,你的嫡孙赖同玉,却现在为吾儿臣属,为他效力,我得知之后都是诧异——这造化之奇,运数变幻,真是天机莫测啊!”“还有,思明兄,我一直担忧,我死了,田儿区区一小儿,怎么能对付你这等大将,现在你却先死了,哈哈哈哈。”王遵之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笑着笑着,笑声低沉了下来,房间里一片宁静:“哎,天下又死了一个人杰,大将之名,你是当之无愧呀,看来这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比你幸运的是,我还活着,我要让田儿顺当的继承大位!”说着,拍了拍手。一个文吏应声而入,行礼:“大帅,你有何吩咐?”“从今天起,全镇三日内禁音乐,以此悼念柳大帅。”王遵之慢慢地的吩咐的说着。“遵命!”文吏低头应着。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