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日后,恰巧就是新年,府内撤去白幡,换上各色新年用具。治丧过去,没有大事,二郡上下,无不松口气,自此王弘毅作为这二郡事实上的新君,在法理上已经完全具备。王遵之的尸体放在巨棺内,并且放在一处殿中,等找到吉穴再入葬,这事并不稀罕,如果是皇帝,甚至三年孝满后才真正殓葬。因此二十七日辞柩之后,丧事已告结束,不过到底已经过了几天新年,又是大帅新丧,因此新年就没有大动干戈,平静的过去了。一月之后,顺义县在李显上任后,已经有条不紊的治政。吕川县却由胡策来治理,这人原本是朝廷的正五品监军,现在投靠藩镇变成正七品,自然没有人敢不服,这就是资历了。现在每县都有班子都有官员,运转起来已经顺手。整个大帅府,就完全是王弘毅了,王家的一家子就完全占有此地,没有之前的尴尬。这一日,王弘毅吃过点心,在书房中倚窗而坐,从架上抽出一本书,看一会,一月的话,又下了雨,雨中又带了些雪。眼见着雨停了些,就步行去见老夫人,打着油布伞,行走在走廊里,细雨弥漫,还真正是别有意境。王弘毅走着,突然一阵淡雅的琴声传了过来,王弘毅心中一动,就徘徊静听,过了片刻,他问着左右:“这是谁?”“是表小姐,您忘记了吗?”近侍说着。“哦,我事忙,还真是忘了些。”王弘毅一动,就是素儿。才准备起步,这琴也停了,里面就有着丫鬟的声音:“小姐,去老夫人那里了。”王弘毅笑了笑,就说着:“一起走罢”果然,片刻后,一个丫鬟就带着素儿出来,撑着油伞,只见素儿钗环裙袄,髻上插着一朵才开的梅花,就这简简单单,透出一种美丽来。见了王弘毅,她上前行礼:“表哥。”王弘毅笑说着:“我也才出来.行不多远,一起去见老夫人吧”“是”房屋之间,就是走廊,便顺着走廊步入,行的不多远,就见五间上房,都由走廊相接,院中点衬山石,种着芭蕉和海棠。到了里面,才进去,就见得宋心悠和赵婉,一起陪着老夫人在说话。见过来,老夫人就笑的说:“哎呀,来了,我也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快快摆菜。”说话后没十分钟,小厅正中已经安置妥当。桌中安着一个陶砂火锅,下面积炭劈啪作响,里面的汤翻着花,周围放着各种各样的牛肉、羊肉、肚片、鲜虾仁、丸子、鸡脯、鱼肚、海参、香菇、青葱丝等等。一上桌,立时香气四溢勾人馋涎。还有几只冷菜分别放在左右。众人就笑着入席,话说现在家人也只有这几个,宋心悠知道王弘毅习惯,亲自一手执壶,先给老夫人细细注入一杯甜酒,又给王弘毅倒上。赵婉的心情也不错,连忙站起,说着:“下面我来吧”宋心悠一笑,也不推辞,就给了她。王弘毅满面笑容,心中想着,这世界火锅文化不错啊?比得上地球上的水平了,当下就夹了一片羊肉,进沸水里,过会就冷了冷,填进了嘴里,不由咋舌说着:“味道不错”“老帅的厨师郑六子作的,真不错,可惜之前老帅身体不好,用不着。”老夫人突然之间说着。说到这个,就有些冷场,王弘毅就笑的说着:“娘,来多吃点”老夫人说了,自觉失言,就连忙吃着,又说着:“二十七日已经过了,你也要多到二个夫人房里走走。”原本治丧二十七日,夫妻都是不能同房,这时听了,二人都有些害羞,又有些期待,王弘毅看的心中一动,突然之间想起一事,就心中暗惊。前世三年,后来十几年,这身体都没有后裔,莫非有什么问题?想到这里,就有些坐不住了。用完了中餐,众人都稍加休息,王弘毅就跟了上去,去了宋心悠房中。宋心悠身躯偎在王弘毅怀里,却是推辞着他的手,王弘毅知道她不愿意白日宣阴,也就罢了,温存了几分,就说着:“你心事很重,听说在商事上很是谨慎?”宋心悠静了片刻,微微摇头说着:“商事万事开头难,再说用人也难,我怕有人会说闲话”王弘毅抚着她的秀发,静思了片刻,缓缓说着:“你总是心事太重,你是我的正妻,这我时刻都放在心上,只要你不越妇道,我怎么会对你有想法?”“用人不仅仅要用我王家的人,难道你宋家的人,就不能用了?不必在这方面过于避嫌嘛比如矿的事,就不用这样,应该派的人,就派去吧”王弘毅说实际的,还真不怕宋家坐大,人君如果这点器量也没有,还是死了争霸天下的心思好了。宋心悠没有答话,眼中渗出点泪。“怎么了?”“没什么,心里高兴。”“心里高兴就好,我也不瞒你,我就是挖到一处金矿,第一个月产出多了些,都是裸金,以后每月大概有五百两金子的进帐,这钱不算很多,但是现在却可弥补很大一块,宋家的生意遍于各地,金子才能发挥作用……恩,不多说,中午睡会,以后细聊吧”说着,就抱着入睡。下午一点左右,王弘毅便醒了,见宋心悠雪臂露在被外,还是睡着,轻轻替她掩了掩被角,穿着衣蹑脚出去。才到了书房,喝了杯茶,就听见有人报告:“太素县县令李存义求见。”“传”王弘毅以前老帅在时,规定每月各县县令和指挥使必须有一次拜见述职。这王弘毅上台后,也没有改变,毕竟现在地盘还小,这不算什么,等地盘大了,也就是三郡以上,王弘毅就准备建正式的中央结构了——先以将军府的名义。这就不必要求各地每月拜见述职。“臣太素县县令李存义拜见将军。”片刻后,李存义已经进来,撩袍行礼。不得不说,如果单看外表,李存义一身文雅,又带着威仪,的确是大丈夫,王弘毅就算知道历史,看这人也觉得心里有好感,当下命人:“快,给李知县煎茶,用雪水煎茶正是不错”王弘毅又亲切用手扶着:“李知县请坐”李存义施礼就座,没一会,就有人端着茶上来了。李存义喝了一口,果觉清香爽口,放下后,就说着:“臣向将军禀告县里情况。”“说吧”王弘毅说着。“经此一战,已经完全统计,县里只余了一千二百户……不过土地的确多了许多,满目荒芜啊,将军当初在汲水县的所作所为,真是以仁治化,万物兴盛,臣深为佩服,也就以此为纲目,既开垦荒地,又休养生息,只是毕竟县里受创太重,只怕几年都恢复不过来,臣恳请免税一年。”李存义说的恳切,王弘毅挺直了身子静听,听完后,王弘毅一笑,说着:“你说的是,太素县的情况,我也知道,当日柳朝义其实可以不杀他,为什么一定杀他?就是因为此人驱赶良民攻城,实是丧心病狂,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现在除了吕川县还是前线,后面都可以用仁政,少了两军攻伐,百姓就可繁衍生息,这开垦荒地,减税少赋,就是应有之题,本想下个月就明令各县各府,不想你先想在前头,这就是好事,你的请求,我批准了。”听了这话,李存义心里反是一寒,只听王弘毅顿了顿,喝了口茶一笑,说着:“于今日形势而言,宜缓不宜猛,宜宽不宜紧,宜静不宜动,久病初愈,元气为本嘛”这话说的,实际上也是王弘毅顶上云气的体现,只见顶上丝丝白气入内,比上个月又盛了一些,可见渐渐收心。不过王弘毅现在虽然有着鼎,却还是五品的容量,五品本是一郡之相,再怎么样杀来杀去,二郡总抵得上一郡,理论上应该鼎内满满,都是金黄色,可是现在,鼎也不厚实,气还没有满,白、红、黄更是混淆,可见根基还没有稳固。这篇话说完,李存义闻言,心中不由凉了半截,犹如一盆冷从兜头泼下,怔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但是此人到底老练,作沉思状,然后徐徐说着:“臣出仕也有二十年,对治政之道却所知不多,只有尽忠尽职四字而已,今天将军这番大论,实是发聋振聩,特别是这句——宜缓不宜猛,宜宽不宜紧,宜静不宜动,久病初愈,元气为本,真是说中了现在的局面,将军能有此心,真是万民之幸也”心中却更是坚定了近期就发动的心思。这人年纪轻轻,已经有着这样奠定根基,深藏气运的见识,若是给他几年时间,这二郡岂不是被治的和铁桶一样?想到这里,不由咳了一声。“话就说到这里了,李知县”王弘毅说着:“这茶不错,来喝了吧”李存义喝了,就起身说着:“臣告退。”王弘毅站起身来,送着几步,临行时,望了望他的云气,突然之间一惊。只见李存义顶上云气猛的大涨,一大团金黄色云气笼罩,甚至带了几丝紫气,与半空中显示着威能。这又是何故?王弘毅深知气数不是凭空而来,到了门口,就止步不送,说着:“今日一谈甚好,下月你带着李承业前来一起述职吧”“遵命”李存义深深鞠躬:“将军不必再送,臣告退。”看着李存义远去,王弘毅的脸,猛的浮现出一丝铁青。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