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演变,往往不是当事人能够把握的。尽管龙王如此希望见到寻,老鬼也如此希望寻跟着龙王离开,但他俩都未能如愿。“老祖宗,那只猫不见了……”被老鬼叫出去找寻的子孙回来了,一脸的不可思议,“到处问过了,都说没见到,最后那个胆子最大、经常跟它在一起的,听过它前几天有说要走似的。”“真的?”龙王和老鬼异口同声地叫道。一者失落,一者狂喜。“小子不敢妄言。”那个子孙冷汗都要流下来了。龙王这种反应可以说是正常吗?这样一只花样百出、饭量惊人的怪猫,他居然想要带它回族里去!“既然如此……”龙王呆了半晌,对老鬼拱了拱手,“也就不打扰了。”几番客套,龙王坚持要走,老鬼也就不挽留。送走了龙王,老鬼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子孙正在热火朝天地庆祝着,好像当时治水完工,这些懒虫也没这么兴奋过。“当然是庆祝这只猫终于走了!”子孙们很奇怪地看着自己的老祖宗,这样的事情很难理解吗?“这些天可把我们给折腾苦了!以前我们也是这样送瘟神的啊……”“瘟神?被你们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么回事。”老鬼点点头,“别疯得太晚!”说罢,要来一件新袍子穿上,呱哒呱哒踱着步子走开了。来无遗泽,去无牵挂,寻觉得这样很好。要说如常人般功成名就的想法,寻已经做出了旁人几辈子也做不来的事情。再叨着这尾巴留恋不走,麻烦总会跟着找上门来,于是寻索性大肆胡为,断了这些俗缘。现在好了,一走了之,没人追赶,没人怀念,自己像一只脱离了樊笼的云雀飘洒在朝来暮去的云雾中,谁都能看到世上有只猫,谁却又都不知道这只猫姓甚名谁,何德何能。它越来越清楚什么属于自己,而什么不属于自己。自己需要去爱护的,未必是自己拥有的东西;而自己能够拥有的,倒未必能够去爱护。世事白云苍狗,哪里尽是强求得的?只索自在逍遥,无拘无束罢了。寻不喝酒。它不是不能喝,在龙城中享尽珍馐百味时,它早就晓得食物的精良细致。到底觉得酒哪儿不好,它也说不上来,但就是不好。“我想好好看看这些个日落日出的时候,喝了酒就看不明白了。”寻是这样跟偶然搭讪的一条饿狗说。至于自己说了以后,它是不是能够在饥饿难忍的状态下理解这种有得吃不吃的任性,这就轮不到自己管了。从流飘荡,任意东西,饥餐野实,渴饮天露,天生百物自能果腹,寻终得敞开心胸,爱护自己稍纵即逝的自由了。它并不远离这个世界,它本就在世界上,走到哪里都是世界。但大大小小的漩涡汹涌暗哑,漩涡陷住的,总是一些无知无识的可怜虫,一欲遮了百智,无休无止地在得得失失中苦苦挣扎。它在旁凝视不语,只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