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八 知道

小隐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她有一双美满恩爱的父母，帅气温柔的哥哥，还有一个由始至终都会陪在自己身边的好友。因为过去太幸福，失去太显得那样的难以接受，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哥哥可以依赖，她比很多孩子都要幸运。这世上一生下来就残疾的、父母双亡的孩子不少，她，并没有资格去抱怨什么。在许多人的眼里，她拥有了，太多太多！所以当她看见邮箱里那封信时，手突然控制不住的颤抖。可转念一想，或许是有人恶作剧呢？刚撕毁了一个角，心里莫名地开始不安，想起了多日未见的哥哥，他也只是每天打一个电话过来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出国在即，他需要整理的东西很多，于是就搬出了家，住在了学校的学生宿舍里准备出国事宜。信笺里用黑体勾粗的字在她的眼睛里不断放大，再放大——机体细胞持续衰竭。下面还附有详细的医疗解释，可小隐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只余下那一句——一个月的生命……她好害怕，害怕到心都在颤抖，无法想象，失去哥哥的她，会是什么样子？这一刻，黑沉沉的茫然与无措齐刷刷地涌上心头，她发现，她冷静不下来，因此……必须找人验证这个消息。手颤抖着摸出手机，拨出那个烂熟于心却始终没有机会拨出的号码，那“嘟嘟”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悬在她心里的一把锤子，原来，等待的感觉可比凌迟。“隐隐？”耳畔传来他温柔的嗓音，只是微微带着些许困惑。“缔羽……”小隐沉着口气，她相信他并不会骗她：“哥哥真的是去美国吗？”那场欢送会显得很诡异，如果是伪造留美的记录，那幻陵七少一定是知道并且出力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他，只因着，心里的那份信任。“……”很难回答这个问题，虽然很高兴她第一个询问的是自己，但，他该怎样回答，才是正确的？沉默的时间，仿佛音乐会开幕前的间奏，很长又显得很短，只余两人不算平稳的呼吸声在电波这头传递。她等待着，他的回答。“隐隐，对不起！”这一句包含了很多。巨大的绝望霎时笼罩住心头，那一声道歉，她就明白，命运残酷得有多真实。她爱着的哥哥，那个有着天才之名的少年，只剩下一个月的生命。不是不理解他们为什么瞒着她，可是感性和理性从不相交。她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只是觉得，好痛！心口的痛，痛到连呼吸都喘不过来。她，接受不了。那是她的，脊柱呀！没有哥哥，她怎么站得起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尹缔羽都没有说话，只沉默着等待着。这件事情小隐迟早要独自面对，涧易比谁都清楚，时间虽然是很好的良药，可也是，最致命的毒剂。他知道自己迟早会为此刻的决定后悔，但如果不说，他会更后悔。“怎么办？”硬是挤着声带发出三个字，足以证明她的无助。“隐隐，涧易他，很需要你！”这个抉择必须由她自己来定夺，他帮不了。究竟是一切都不知道的人更幸福，还是装做一切都不知道的人更快乐？有些伤痛注定要自己面对和背负的。“和我说说话吧，随便什么都好！”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她不想一个人独自度过，突然希望，他的声音可以陪伴自己入眠。“恩，好！”于是那温柔的有如潺潺流水的嗓音以及轻快的语调使这个难眠之夜不再孤独。他们聊了很多，从过去到现在，从家庭到学校，从现实到梦想……那段时间，是真正的放飞自己的思绪，仿佛相识了几年的好友，一起谈天侃地兼开玩笑。一直聊到……小隐那安稳的呼吸声在自己耳边响起。尹缔羽放下了手机，却直直地看着显示屏。从晚上10点到凌晨2点。他帮不了她，除了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去鼓励，他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