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情逝（下）

“冷了吗？要不我们进船舱里等他们？”夏季疼惜地问。我固执地摇头：“我想在外面等着。”看着脸色发白的我，夏季眉头微皱，想了一下，他伸出右手紧贴在我小腹处，正欲开口，只觉一股热流源源不断地传进我体内，顿时四肢不再冰冷僵硬，而且心头那股瘆人的寒气也似乎弱了不少。我讶异地抬起头，见到夏季额头渗出的汗珠，才恍然大悟，见他示意的眼神，我只好乖乖地一动不动让他帮我输送真气。好一会儿，见到我脸色红润了些他才撤开了手。我急忙掏出手绢帮他拭去汗珠，心疼地准备开口数落他，却在看到他眼里的欣慰神色时，忍住了要出口的话，转而轻轻拉着他的手，微微一笑：“我感觉暖和了好多呢！““暖和就好。”夏季开心地说。倚在夏季怀里，望着不远处仍是默默不语的两人，我出声问道：“你知道酒鬼前辈和夫人当年的事吗？”“嗯。”“你给我说说吧，他们的故事我上次没有听完。”“酒仙告诉你的？”“嗯，上次我来找夫人，无意中听到的，然后，酒鬼前辈就告诉了我。”“他们的故事，你听到哪了？”“他被关在天牢里，研究了情丹三个月，终于得出了解药。”“其实了情丹是无解药的，但是，酒仙是一个医学奇才，在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他便研究出了解药，并在当天夜里溜出了看守森严的天牢。你要知道，以他的功夫，进出天牢完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他原本打定主意，找到皇后之后，让她服下解药，然后带着她离开皇宫，回到他们的家乡。但是......”“但是怎么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我着急地问道。“但是，当他潜到皇后的寝宫门外时，刚好见到有御医在替皇后号脉，而皇上则一脸焦急地陪在一旁。当御医号完脉之后，说出了一个让他震惊万分的事，也就是这件事，让他万念俱灰，放弃了原本的计划。”“难道，皇后怀孕了？”我猜测道。“嗯，他听到御医说，皇后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这个消息让满怀希望的他如坠冰窟，透过门缝，看到皇后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他知道，一切都晚了，他们回不去了。”“因为他知道，皇后不仅怀了皇上的骨肉，而且最重要的是，失忆的她已经爱上了皇上。所以他心灰意冷，带着辛苦研制出的解药，离开了红乌，对吗？”夏季轻声叹息，然后伸手将我的发丝捋到耳后，继续说道：“离开红乌之后，绝望的他每天都将自己沉溺在美酒之中，希望能借酒忘掉昔日的爱人，忘掉已经逝去的那段情，忘掉过去的一切。”“想必这就是酒鬼前辈嗜酒如命的原因吧！”我幽幽地说。“嗯。二十年来，酒仙一路饮酒云游樰裳各地，一直在逃避过去的一切，躲避一切关于夫人的消息。直到几个月前，你的出现，让酒仙得知当年红乌皇上被杀害，夫人逃难到蓝羽之事。放心不下夫人，他毅然前往红乌，见到为了报仇而性情大变的夫人，酒仙心痛万分，忍不住告知了她所有一切。起初，夫人并不相信他，后来，酒仙就耗尽全身功夫帮夫人解了了情丹之毒，让她记起了一切。”原来如此！难怪那天我听到夫人说，当酒仙帮她解了毒，让她恢复记忆的同时，也让她坠入了痛苦的深渊。沉默良久，夏季接着开口：“若兮，你还记得那对‘蝶恋花’吗？那，就是酒仙前辈费尽心血打造出来准备送给夫人的新婚礼物。”“蝶恋花？”我喃喃地说着这个词，只觉得似曾相识。“对，就是在我们新婚之前，你去徐记珠宝行选中的那对耳环。”夏季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或许，你已经记不得了。”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心疼地用力握着他的手。夏季回过神来，朝我微微一笑，一扫方才的忧郁之色，安慰我道：“没关系的若兮，只要你在我身边，记不记得过去，都没有关系，真的没关系。”“夏季，等我们回到家，你把我们过去的一切一件一件地告诉我，好吗？我会努力努力地记起来的！”鼻梁被轻轻一刮，夏季低低一笑：“傻丫头，就算失去了过去，但我们还有未来啊！我们还有美好的未来！”他的话让我眼前一亮，密布心底已久的阴霾顿时消散：对呀！失去了记忆又如何？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去创造更美好的记忆！只要两个人相知相伴，不离不弃，携手白头，这，才是最重要的！解开了心结，心里轻松了不少，轻轻依偎在夏季的怀里，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味道。“若兮，夫人过来了。”夏季在我耳旁低低地说。转过身，见夫人已经走到我面前。“夫人。”我客气地称呼道。“若兮，楦儿他，要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你。”夫人略带伤感的沙哑嗓音响起，然后将红色锦帕包着的一个东西递给我。“这是？”我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夏季一眼，他点点头，我便接了过来，拿在手，并不打开。夫人淡淡一笑，眼神真挚地望着我：“若兮，楦儿让我替他对你说几句话。”“您说。”“楦儿说，谢谢你，让他曾经拥有过幸福，即使那幸福非常短暂，也够他珍藏一生。他说，虽然，他不能陪你看灡穸阁的雪景了，但是，他相信，那个人定会伴你一生，陪着你看你最喜欢的雪景。”顿了一下，夫人接着说：“最后，他说，对不起，为这所有的伤害。”泪水慢慢溢出泛红的眼眶，云枫他这次，是真的放手了！“夫人，请你转告他，在我心底，他永远是云枫，只是云枫，无关单陌楦！”夫人默默点头，然后转身离开。走到酒鬼前辈身边时，她身子顿了一下，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话，接着加快脚步毅然朝马车走去，留给酒仙一个孤独却坚决的背影。看来，夫人她最后还是决定了要留下。神情黯然的酒鬼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望着她登上马车，却无能为力。马车载着她、载着逝去的那段情在尘土飞扬的大道上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但我知道，这个场景，这个人，这段情，却会镌刻在他心底深处，永不磨灭。望着失魂落魄的酒鬼，我心里不由得一酸，二十几年的等待和付出，换来的究竟是什么？“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