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对不起，我来迟了

见我一动不动呆呆地抱着小翊冰冷的身体许久，连钰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不忍心见到我这副模样，于是几步上前走到我身边蹲下，低沉地安慰我道：“逝者已矣，兮儿，你也不必太难过了。”扭过头，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平静地问：“你满意了？还是不满意？你还想要谁的命？我的？孩子的？全部都给你，好不好？”瞳孔一缩，连钰的寒眸里写满了受伤和悲愤。但，他明白，我强装的冷漠背后那难言的痛楚和自责。所以他并没有发火，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涩的笑：“现在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冷血残酷的人么？！”木然的摇摇头，我慢慢吐出几个字：“不，你不是人。”连钰幽暗的眼眸染上一层深深的悲哀和绝望，他用力抓着我的肩，声音沙哑地说：“对不起，兮儿，我是无心的，我不过是想利用他吓唬吓唬你，让你跟我回去，但我没有想到小翊竟会选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兮儿，请你不要这样，请你相信我，好不好？”“请你不要在这里惺惺作态假装忏悔！这样，只会让人恶心！！”我冷冷的口气和刻薄的话语让连钰心里一阵绞痛，他知道，他已无法开口向我说明所有的事情，而且现在这局面，就算是说了，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尽管他是如此清楚这一切，但内心深处仍有一丝乞盼、一丝奢望，他希望我能理解他的苦心、原谅他的无心之错。所以，他撤下了冷酷的面具，抛掉所有的伪装，用最真实的自己来面对我，来求得我的原谅。于是，宛若一个害怕被人遗弃的小孩一样，连钰眼里带着乞求，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那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相信？相信你什么？相信你是无意中射了那一箭只是想拦下我，只是无意间害死了云枫，而后只是一个意外，无奈之下逼死了小翊？！呵，呵呵呵，连钰，你要是我，你会相信么？！”连钰着急地大喊：“真的，兮儿，所有的一切正如你说的那样，真的都是意外，只是意外！！”我收起脸上的冷笑，木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望着怀里的小翊，温柔而坚定地说：“小翊，姐姐这就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使出全身的力气背起小翊，咬紧牙关吃力地背着他，艰难地挪动着无力的双腿，一步、一步朝马车走去。走了没几步，双腿就已经发软不住打颤，不小心踩到裙摆，身体一晃失去平衡，连带背着小翊向右倾去，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我逼回眼底无用的泪，咬牙忍住浑身的酸痛爬起来，再次背起小翊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只见连钰拦在我面前，瞪圆了通红的双眼冲我大吼：“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停下脚步，费力地将背上的小翊往上挪了挪，咬紧嘴唇大步朝左边走去，绕开眼前之人。没走了两步又被他拦下，我喘着粗气抬眼瞪着他：“你，你给我滚开！”大手一伸死死抓住我的手臂：“跟我回去！！”“除非我死！连钰身子一颤，默默地注视着我布满恨意的眼睛许久，他才苦涩地开口幽幽说道：“我怎么舍得让你死？！”“那你就给我滚开！！”但他却站着一动不动。我只觉背上的小翊似乎越来越沉，双手不断下滑，双腿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再也挪不动半步。鼻尖发酸，眼泪不住地在眼眶打转，我努力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如深潭般幽暗不见底的眼眸，恶狠狠地吼道：“要么赶紧给我滚开，要么就立刻杀了我！！”我的话让连钰满腔的内疚和心疼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阵怒火猛地窜上心头，浑身散发一股瘆人的寒气，上前一步直直逼视着我的眼，低声威胁道：“你不要逼我！！”我含泪怒吼：“到底是谁在逼谁？？”在长久的对视之后，连钰偏过脸，换上一副淡然的表情，冷冷地道出事实：“就算我放了你，你认为就凭你一个人，能驾车带着他们离开吗？”就算如此，我也绝不愿向他示弱和妥协！于是我移开目光面无表情地说：“这不干你的事！”“不干我的事？！那我倒想听听看，除了我，还能干谁的事！”“我的！”无比坚定的熟悉声音传进我耳里直抵脆弱的心头，仿若一股滚烫的暖流在冰冷得几乎麻木的身体里流过，让几度坠入绝望深渊早已支撑不下去的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和希望！他没有拒绝我的请求，终究还是来了！感动之余，深深的愧疚和不安却渐渐溢满胸口：他的到来，就意味着他选择了我，选择站在我这边与连钰决裂，甚至对抗！这，正是我所不愿看到的事！但是，就像当初与云枫说的那样，没有他，我们就很难全身而退离开这里！可现在他来了，云枫却走了......望着立在眼前白衣飘飘的男子，连钰微微皱眉，眼底带着些许怒意，低沉问道：“珏，你怎么会来这里？”连珏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快步走到我身边，帮着我将小翊轻轻放下，然后紧紧拥着已疲惫不堪的我，内疚不已地道：“对不起，兮儿，珏哥哥来迟了，没能帮你保住他们，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默默摇头，然后闭上眼，静静地呆在珏安全的臂弯里，让孤身无援的自己得到暂时的依靠。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心所能负荷的范畴，这血淋淋的事实和浓重得化不开的悲痛让我下意识地选择了沉默，沉默是我最好的伪装，一切的一切已让我无法思考，无法开口，无法诉说，无法宣泄，无法逃离......见我不语，连珏也不再开口，只是更加用力地搂着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给我多一些的温暖和安慰。望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看着她一如以往地在珏的怀里变得安宁的神情和温顺的模样，一阵熟悉的刺痛感揪得连钰的心不住地轻颤。握拳的双手不断收紧，骨节发白，眼里愈来愈重的寒气流露了他心底的熊熊怒火和深深悲痛。但最后，他还是拼命抑制住了心底那股想杀人的冲动，转而轻笑着冷冷说道：“珏，你能亲自来帮我接你皇嫂，我真的很开心。”“皇嫂”两个字被他说得分外用力，大声得格外刺耳，让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众目睽睽之下，连珏不得不松开手，转而望向他。“钰，放手吧！”“珏，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请你这个外人不要干预！”“夫妻之间？外人？”连珏一向温和的眼里划过一丝怒意，不觉地提高了音量：“你们尚未拜堂，兮儿并未册封，何来夫妻之说？今天这件事，我这个‘外人’管定了！”连钰眸光一沉，低声警告：“珏，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连珏淡淡一笑：“如果我没有记错，我的身份是蓝羽皇子，与目前的钰，是不相上下的吧！”连珏的话让我心里一惊：难道钰他还没有登基？没想到连钰不怒反笑：“那珏的意思是，我这个太子还管不了你了？！”连珏气定神闲地笑笑，缓缓道：“那倒不是，只不过......”连珏停顿了一下，见连钰挑眉，连珏神色一凛，目光严峻，用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一字一句地道：“只不过太子在登基大典如此重要的场合上擅自离开，不仅藐视上天神灵，而且放任文武百官、天下黎民于不顾！做出此等举动，依我之见，你这个太子，不做、也罢！”谁也没有想到连珏竟说出如此惊人之语，众人面面相觑，愣在当场。连钰不愧是连钰，眼里划过一抹惊异之色后，马上恢复了镇静和淡然，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反问：“那照珏这么说，这个皇位是轮不到我来坐了？”连珏一脸从容，目光坦然，笑而不语。静静地望着珏的表情，琢磨了一番之后我似乎有些了然，思索片刻，我走上前低声说：“珏哥哥，我不希望见到你们这样，我只要，能离开就好。”珏回头望着我，温润的脸庞带着一抹坚定，低声说道：“珏哥哥自有分寸，兮儿放心。”如果是这样，那......我点点头，退到一旁，我相信珏，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这样也一样！注视了连钰片刻，连珏开口问道：“想好了么？还要继续吗？”连钰不答反问道：“你呢？已经决定了？”“对，我决定了！”得到肯定的答案，连钰眼眸一沉，冷冷地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念手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