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广的官道上,了无人烟,火辣辣的毒日头渐渐褪去火热的外衣,红的不再那么耀眼,金的不再那么摧残,逐渐消失在天际,取而代之的是那万簇金箭般的霞光从云层中迸射而出,云不再是那么的纯白无暇,就像是画家打翻了装满颜料的调色盘一样,将它染上鲜艳的色彩,夏日的凉风吹得两排绿树瑟瑟作响,那凉意好似清凉的碧波涤荡着行人燥热的灵魂。哒哒哒!放眼望去,一色烟茫,刚劲有力的马蹄踢踏着,狂奔着,卷起阵阵飞烟。不远处,四匹俊逸非凡的宝马逐渐走入人们的视线,而那马上的四人更是雄姿英发,气宇轩昂,尽管一路奔驰显得有些狼狈,但是那眉宇间的气度个个不同凡响。白衣妖娆,黑衣刚毅,正式在休息了数日之后快马加鞭赶往云都的绾意一行。云都城外,柳色飞烟,只见那四人骑着马停在一边。马背上一身男装打扮的绾意,身着一件雪缎织锦长袍,瘦削的肩上不难看出一路风雨兼程留下的狼狈,深深的望着那被万丈霞光笼罩着的一国之都,眼里惆怅不已,扭过头去对上南攻城那双愈加深沉的眼,心中幽幽叹息着。有些事在那冥冥之中便已变了质。“南将军,和亲队伍现在何处?”有些事不是她不懂,只是她不能懂。不为别的,只因她是和亲公主萧绾意。南攻城听着她冷漠而疏离的话语,眼中闪过一丝痛意,却只能将那份苦涩深深的埋在心底。因为她是主,他是臣!“启禀公主,我等与明大人约定,谁若是早到此处,便放烟花为信号!张渊,放信号!”南攻城恭敬的回答着。“是!将军!”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打开,咻的一声,一道流星迸射而出,砰的在晚霞弥漫的天际炸开,点点璀璨,用它的生命完成了使命,然后化作灰尘,消失在天际。四人耐心得坐在马上,落日将云染成凄美的艳红,一眨眼,层层相叠的云,竟幻化成朵朵耀眼的红玫瑰,在天空飘移着。四人在那一片凄艳笼罩下,显得格外的迷离。“怎么还没来?难道是和亲队伍还没到?”李大扇着肥大的衣袖一脸不耐烦的问道。“不可能,之前的飞鸽传书不是说他们已经到了吗?”张渊反驳着,“莫非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张渊担忧得望着南攻城。绾意与南攻城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和亲队伍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恐怕是凶多吉少。“公主,容攻城去附近查探一番!”“不,要去我们四人一起去!”绾意反驳,“敌暗我明,就算是已经到了云都城外,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四人一起安全些!”三人不语,显然是默认了绾意的决定。四人轻骑着马,小心翼翼朝前奔去。路上行人寥寥,眼看天色已经暗沉,云都城门即将关闭,还是没有和亲队伍的消息,一时之间陷入了困境之中。就在这时,远方的天际突然迸射出一道璀璨的烟花,四人心中大喜,知道和亲队伍就在附近,一夹马腹,快马加鞭的朝着烟花所在的地方奔去。离得越近,越觉得心惊,只见一路上不是倒落的旗帜,就是带血的断刀,四人面上都是少有的沉重,这会儿终于知道为什么和亲队伍没能及时回复他们的信号。穿过小树林,入眼的竟然是一片荒芜人烟的沼泽地,而那坑坑洼洼泥泞不堪的沼泽地的中央,以一个中年青衣人为中央的团队正在一点点的下沉着,他们紧紧拽着那如同救命稻草的芦苇,可是薄弱的芦苇如何支撑身体的重量。那淤泥好似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无情的吞噬着人类脆弱的灵魂。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这一刻的震撼比坠入那绝望的殇崖还要恐怖万分。哀风凄迷,细密的芦苇摇曳着雪白的绒毛,空中一片白茫茫的,似是夏日飞雪,为那逝去的生命哀婉着。那中年人猛然见到绾意一行,死寂的眸光中顿时迸发出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光芒。那还在淤泥生死徘徊的将士也看到他们,激动得甚至落下珍贵的男儿泪。“明大人,什么都不要说了,李大张渊准备救人!”那中年青衣人正是战天戈接到南攻城的求救信之后,派到和亲队伍中主持大局的明远明大人。绾意就这么看着他们忙来忙去,自己又帮不到什么般,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想要上前照顾那些身上有伤的人,可是不去帮忙还好,大家一看到她就吓得要死,得,本来就伤得不轻,这会儿更是严重了。天色西沉,霞光渐渐散去,南攻城等人终于把一行人救了出来。休息片刻,这才从明远口中得知,原来他们早在三日前便到了云都城外,见我等还未到,只得在林中扎营,耐心等候,谁知昨日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帮山贼,竟然不问原由,就动手抢劫,下手狠毒,他们一行且战且退,一不小心被逼到沼泽之中。“明大人,据你观察,这山贼当真只是山贼吗?”听得明远的叙述,绾意忍不住发问。刚刚脱险的明远一身狼狈,对绾意突来的问话显然有些不适,只是这人也是官场上人精般的人物,虽然在栖凤朝堂上地位不及绾意之父丞相萧南,可是那也是因为无心权术。惊见绾意不得不为之清如芙蕖的气度所震撼,不过,那也只是一瞬。“在下愚昧,不明白公主所言是何意思?”绾意深深看了一眼明远,嘴角勾起一抹不着边际的笑意,“明大人,名人面前不说假话,这其中的一切咱们都心知肚明,绾意相信,您老不说,自然有您的顾忌,所以绾意也不问,只是”绾意沉下脸色,冷着声音,“和亲路上几经生死,本宫只想过几天安生的日子,不希望到了云都城外还祸起萧墙!”明远一震,有些慌张的低下头去,一脸恭敬的说道:“公主请放心,明远奉旨前来就是为了促成两国和亲,绝不会出现公主担心的事!”“那就好!”说罢,转身离开。不是她多疑,只是刚刚明远提起发生事情发生的经过之时,提到那一群“山贼”时眼中明显闪烁不定。而且她趁着南攻城他们救人之际,已经细细打量过周围的一切。和亲的聘礼凌乱的倒在树林中,一点未少,那些士兵除了被淤泥吞噬的人,其他人身上虽有伤口,却不足以致命。想来那些“山贼”既不图财,也不杀人,这是为何呢?其中的错综复杂绾意虽然不尽全知,但是心中也有些底了。只希望那人能知些好歹,否则休怪她手下不留情。一行人收拾收拾,天上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众人一合计,决定就地扎营,明日再进云都。是夜,风起,刮得帐篷唰唰作响,绾意已经换回一身女装,或许是感知这夜不会那么平静的度过,因此她只是和衣躺在榻上,并没有深睡。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走水了!走水了!”的大叫声。想这云都之外,一眼望去都是荒无人烟的草地树林,哪里有什么河流的痕迹。众人只得弃了营帐,救了些重要的物品,急急离开了大火燃烧的树林。逃生后的众人灰头土脸,比之从沼泽地里满身淤泥,有过之而无不及,索性并无伤亡。夜里风凉,流云国的温度昼夜温差很是巨大,那些个厚点的衣裳都被烧了差不多,又没有营帐遮风,而这时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来老天都觉得绾意不够倒霉,灰沉沉的天际突然轰隆一声,瓢泼大雨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泼洒向大地之上。一行人淋着大雨朝云都城奔去。云都城上灯火通明,时不时能看到守城士兵来回巡逻的景象,绾意顶着南攻城用自己外衣做成的临时雨伞,身上早已湿气一片,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南攻城穿着薄薄的中衣一面拒绝李大张渊等人的外衣,一夹马腹,朝前走去,中气十足的朝着城门上喊道:“请守城将军出来回话!”只听见那守城士兵一句“你且稍等!”便匆匆退了下去,没一会儿,一个将军打扮的男子迈入城墙之上。“城门已关,恕在下不能放行,尔等明早再来吧!”说罢,欲要退下。“放肆,你可知我何人!我乃栖凤国骠骑将军南攻城,奉我皇之命护送安宁公主前往流云和亲,今置于尔等不肯放行是为何意!”南攻城怒喝道,那凛然的气度看在绾意眼中不得不叹服。“我管你是何人!城门已关,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开门!”就在这时,远方的天际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只听得一句“快开城门,太子殿下奉旨回京!”城门开了,又关了。绾意明显感觉到蓑衣里面那双充满韵味的眼,冷冷的,讽刺的,就像蛇一般诡异。刚刚还说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开的城门就这样在他们眼前开了又关。那厚重的吱呀声似在嘲弄着绾意一行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