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脚步虚浮,两眼冒着金星,一副虚不胜补的一抓扶着墙角,一爪捂着小尾巴,灰溜溜的回到祈云阁。惊见它难得没有斜躺在墨玉石棺上,而是端坐在一旁的主人,委屈十足的爬到他的脚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吱吱的控诉着绾意的暴行。哪里晓得流云祈羽听着团子声情并茂,声嘶力竭的控诉不但没有任何愤怒的表现,反而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看在团子眼里可以称之为温柔的笑意。团子一时傻眼,这样的笑容居然会出现在它主人脸上?流云祈羽斜瞄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团子,声音轻轻扬扬,没有一丝情绪却听得团子一阵心惊。只听他说:“团子你越活越回去了,是不是想去祁连山陪一根做个伴!”此话一出团子顿时像蔫了的花儿似的,大气不敢出一个,幸好这是墨玉石棺那儿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轻咳声,吸引了流云祈羽的注意。“醒的话就滚回你的轩王府!”带着狠绝的声音从流云祈羽的口中吐出。黑的不见一点光晕的祈云阁只听见衣袂摩擦想起的微微声响,良久一声深沉而缠绵的叹息从墨玉石棺的方向传来,那细若蚊蚋的声音在空气中飘飘荡荡最终飘进流云祈羽的耳中。“你当真如此恨我吗?”流云祈羽嗤笑,并不作答。可那人似乎料到这般情形,依旧故我的说着:“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像是对生命的了无,堪破生死,死亡之于他,不过是一种解脱。流云祈羽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恍若未闻,心里却翻滚起滚滚波涛。“是她吗?”那声音再次响起,悬在高空之中,这会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执拗的等着他的答案。凄寒的风势在他周身升起,带着倔强的味道,就像一个孩子执拗的想要留着一个人,他知道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能留下他了,活着就是修罗地狱,他在这无边的地狱里痛苦挣扎了三年,只是因为他偏执的不让他离去。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那声嘶力竭的咳嗽声,仿佛要将整个心肝脾肺肾全部呕出来。“呵!”流云祈羽轻蔑一笑,黑暗的瞳孔带着愤恨绝望的光点,落入墨玉棺椁上那双带着苦楚的眼。伤人的话语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流云意轩,本王再说一遍,本王的事儿由不得你来管!”带着戾气的风无情的扑面而来,却在靠近流云意轩的那一刹那转了方向,流云意轩轻柔而虚弱的一笑,看着那即是在黑暗中也闪亮如星辰的弟弟,心一点一点的宽慰着,他的倔强他不是不懂,只是他累了,想走了,那边还有一笔债等着他去偿还。“雪姨都认定绾意,十四弟,不要任性了,愚见幸福的时候就要抓住!”一个兄长对弟弟最想说的话是你一定要幸福。自从洗尘宴上,他第一眼见到了那个孤高清冷又不失豪迈洒脱的女子,看到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弟弟那双空荡而虚无的眼中终于装着一个叫萧绾意的女人,他知道他的幸福来了。他小心翼翼得观望着,看着他们走的越来越近,他以为他这个弟弟终于开窍了,可是酒中仙一行却让他再次徜徉绝望的海洋中,无法自拔,他甚至有些恨眼前的女子,为什么,为什么要那般做,为什么要让集聚了雪姨的雪羽冰梨椅认绾意为主。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他将亲手葬送自己的幸福吗?或者这才是他的目的,想到这儿,流云意轩突然胆战心惊起来,绾意和祈羽就如同两只刺猬,如果没有那一根根自我保护的倒刺,或许他们能温暖彼此的心,可是两只刺猬的拥抱,除了伤痕累累,两败俱伤,还剩下什么。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的悲剧发生了,他不能再看着那个比他生命还重要的弟弟走向那条不归路,所以他一定要阻止这段悲剧的发生。可惜的是,未带他有所行动,凤红鸾就掺和进来了,他一直看不懂这个女人,深沉得就像无底洞,然后每一次,只要这个女人出现,悲剧就会发生。三年前,她一手造成了云裳的惨死,若不是云裳死前求她不要放过凤红鸾,他根本活不到今日,接下来,他们兄弟决裂,三年来,他看着他的弟弟从倔强的大男孩一点一滴成长为冷漠绝情的天下王,挥剑入战场,邪镇九州魂。看似高高在上,却是个连自己命运都掌握不了的人,其实他知道,从流云祈羽出生的那个刻,他便是一个异类,他是流云皇族不能说的秘密,雪妃为了他,魂洒深宫,云裳为了她,血落河川,如今他也要走了,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无悔。“十四,不要任性了,活在当下不好吗?”流云意轩痛苦的闭上眼。“活在当下?”流云祈羽嗤笑,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三年前,你怎么不说活在当下,真正放不下的人是你,流云意轩!若不是你当初不知道从哪儿听到那荒诞的传说,又怎么会给我希望,甚至因此害死了我们最心爱的人,可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长眠的人依旧长眠,心爱之人躺在这冷冰冰的棺椁中,这条路牺牲的人太多,我们早已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而且也已经晚了不是吗?”流云意轩顿时心如死灰,惨白的脸上神色狰狞,痛苦的吐出几个字:“可是……绾意她是无辜的!”“无辜?”流云祈羽冷笑,“谁不无辜,那躺在冰冷石棺中的云裳不无辜吗?再说以萧绾意一条命换的母妃和云裳的重生,她的牺牲绝对是有价值的!”“所以你就对她虚情假意,让她深陷在你温柔织就的网中,无法自拔,然后……”流云意轩痛苦的闭上眼,艰难的吐出最残忍的话语:“要了她的命!”晴天霹雳,头顶是一阵阵轰天作响的天雷,劈得绾意四肢发冷,神经停滞。黑暗穿透梦的衣裳将残忍的现实呈现在眼前,绾意清晰的听到左心房那里传来破碎的声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不过睡一个午觉,醒来之后,入眼的却是一片黑暗,她感觉自己应该是躺在一个类似于棺材的的地方,触手可及的冰凉让她寒意满身。脑海中唯一闪现的便是祈羽救我,而恰好这时头顶上出现了熟悉的声音,流云祈羽的声音也随着从天而降,她想要呼唤,却发现浑身穴道被封了,甚至被点了哑穴。正在他急迫得想要让他们发现自己被困在这儿的时候,将他二人的对话一清二楚的收入耳中。她不知道她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她知道那悄然打开的心门,在流云祈羽冰凉绝情的话语中再次狠狠的关闭起来。她知道自己应该哭泣,应该愤怒,应该恨不得杀了流云祈羽,可是到头来,她却只是叹息一声,将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恋彻底的冰封在冰雪纷纷的天地间,从此无爱无恨,寂寞此生。流云兄弟的对话依旧进行着,绾意平静的听着。“谁说我要她的命了,她不会死!”流云祈羽突来一吼,吼得流云意轩一阵失常,眯着一双深邃悠远的眸,有些不可置信的深思着。是他想的那样吗?若真是那样,也许……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眼中迸发的光芒闪现着让人热血沸腾的振奋。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操之过急,他需要更多得佐证来证明他的猜想。“是不会死,只是让永远沉浸在虚伪的梦中,永远无法醒来。而她的身体就像是客栈一般,住着云裳和雪姨的灵魂,等着云裳和雪姨将她的精元吸食殆尽的时候,那么就是她魂飞魄散的时候!”流云意轩故意将那可怕的结局说出来,看着流云祈羽愈加沉痛挣扎的眼,流云意轩不觉一声叹息,在那一场名为爱情的游戏中,入戏的又岂是绾意一人!他的傻弟弟不知不觉中丢了一颗心却还不知道!“十四放手吧!现在还来得及!”流云意轩忍不住劝慰道。“来不及了!”清润的嗓音如春风一缕,可是流云祈羽和流云意轩却在里面听出冰冷的寒意。祈云阁的门突然被打开,缕缕阳光斜射进来,照亮了一室温暖,却照不亮里面两个男人的心。淡粉色长裙,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外披一层白色轻纱。微风轻拂,竟有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的飘散在腰间,身材纤细,蛮腰赢弱,明明是楚楚动人之姿,却硬生生的随着凤红鸾脸上的明暗交织错综复杂的神色而显得神秘而悠远。“你来干什么!”流云意轩在看到门口站着的凤红鸾之后,气血突然上涌,涨红了一张脸,狠瞪着她,一股不好的感觉从他的心底盘旋而起。凤红鸾眉眼轻佻挑,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可若是仔细看,你就会发现那笑中隐藏的狠绝绝对能令七尺男儿吓破胆。她步履翩翩得跨过门槛,身子朝边上一侧,一道金黄明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