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意轻抬下颚,毫不怯弱的对上流云祈羽邪佞的面容,珠帘下的眸清冷如碧空孤月,近乎怜悯得对上流云祈羽的眼神,不言不语,却气势凛然。流云祈羽微眯着妖眸,若是他没有看错那双清眸中分明写着同情二字,一时间羞恼不已,口出恶言:“难道本王说错了吗?哦!”流云祈羽似有顿悟,“本王当真是失言了,今日怎么着都是百里丞相和公主的大喜之日,床底之事,本王该私下跟两位探讨探讨!”他语带**邪,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满眼的不可置信。绾意真切的感受到无数道让她羞愤欲死的眸光投注在她的身上,想来这也算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了。她知道自己该哭才对,可事实上她却出乎常人的笑了出来,笑的眼泪都留下来。“你笑什么!”耳边是流云祈羽恼羞成怒的质问,绾意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搭理她,她明显的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杀伐之气,可是她却止不住自己想笑的欲望。“笑什么?咳咳……”许是笑的太过激烈,一时间倒有些岔气了,绾意试图止住笑意,平复呼吸,再抬首,面上却是一片讥讽。“你祈王殿下说了个这么好笑的笑话给本宫听,本宫难道不应该赏脸笑吗?流云祈羽,你当真是一个可怜可悲可叹可惜之人,你以为你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天下人都得顺着你的心意过活?莫说你还不是这天下之主,就算你是天下之主,手掌杀伐之权,足登九五至尊,那也有你掌控不了的人……”“你懂得什么是真心吗?你知道什么是一颗真心捧在手上,对方却不屑一顾,甚至肆意践踏的痛吗?流云祈羽,我是人,也会痛的,也会累的,更会愤怒,你们身居庙堂之高,一言可定人生命,扭转别人的命运,可是你们呢,踩着别人尸骨,得到心中想要的东西,可是要知道这东西你们多的是,你们要的不过是一颗争夺的心!”绾意一一扫过在座的所有人,凭什么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凭什么她要接着他们的谴责鄙夷,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她错的是不该穿越到这个冷漠绝情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她将视线重新投向流云祈羽,嘴角翘起,轻笑着吐出讥讽之语:“流云祈羽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你活着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像现在这个半人半妖,用任性冷漠将自己封锁在可悲的世界里面吗?你若是想要我这条命,大可以大方的拿去,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用虚假的情,来辱没了别人,也辱没了自己。说到底你流云祈羽不过是个无胆无识的鼠辈罢了!”自从她开口,在场所有人的那口气都吊在胸口,生怕一个呼吸,就要人头落地似的。流云祈羽的邪佞乖张目空一切,上至天子朝臣,下至街头百姓,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他连堂堂的一国之皇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是这个未嫁失身,胆大包天的和亲公主!突的一声暴吼,那一声红衣战甲就这么如纸一般被撕成随便,如天街拂柳,险滩飞瀑一般的墨发狂肆的舞动着,他一袭血色中裳,没有铠甲的支撑,竟然显得有些单薄。绾意望着这样的他,如一头愤怒的野兽,而她则是他口中的食物,不是不害怕,不是不想逃,但是更多得却是不舍与心疼。然而当想逃的时候,身子却被他桎梏住了,尖细的下巴被那泛白的手指捏得生疼,身上的嫁衣被他陡然散发出的竹叶风刀划破,一条一条食指长的口子,夹杂着丝丝血气,让人寒意一片。“你知道你说这些话的后果吗?”空谷中突然传来邪肆的话语,绾意对上他一双血红的眼,心中却没了畏惧。“知道,无非是一条命罢了!还是你想以洞庭山中那夜发生的事儿威胁我,你以为今日到了这等田地,我还会怕这吗?流云祈羽,我同情你,同情你一辈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同情你一辈子似人似妖的活,没有心,没有情,不会哭,不会笑,在阴谋算计中跌宕沉默!”“很好!这样你就算是见了阎罗王,也不必喊冤了!”指尖的力道恨不得捏碎她的下巴,绾意很痛,却倔强的咬着唇瓣,绝对在他面前再求一次饶!“十四弟你放开,她会死的!”流云意轩见到两人恨不得以死相搏的样子焦急不已,飞一般的冲上前去想要阻止,却被他长袖一挥,狠狠的撞到梁柱上,哇的一口鲜血涌出,润湿了他雪白的衣裳。绾意一惊,看到那汩汩流淌着的血液,身子陡然一震,怒火再次在胸口火烧火燎起来,虽然她不想领流云意轩的情,而他所作的一切也并不是为了她,但是他到底是因为救自己而受的伤,绾意这人有个习惯,你把所有的苦所有的痛都加诸在她的身上,她虽然恨,却只能承受,可是一旦看到别人因她受伤,她就会像只小狮子一般,就算死也要在敌人身上挠上几条抓痕。只见她突然抬起下颚,珠帘下的眸恨意升腾,嘴角的讥笑更甚,说出的话语没有先前的狠绝之气,就像是一把绵绵的刀慢慢悠悠的挖进你的心口。“流云祈羽,你可真是可悲啊!这辈子谁还能真心对你,你的父皇母妃吗?一个高高在上眼里只有他的江山,一个魂锁深宫,今生用难救赎。还是你心心念念的凤云裳,如今她不知道会躺在哪出寂寞萧条的地方,甚至早已躺在那肮脏的土地里面,被虫子咬的尸骨无存……”“你闭嘴!”“闭嘴?为什么要闭嘴?流云祈羽你醒醒吧,看看这世界,除了他流云意轩还能念着你外,当你是个人,他们呢!”她的手指指着这一群看好戏的冷心人,“你当真以为他们尊称你一声王爷就是尊敬你,错,他们看不起你,因为你是个妖孽!”窒息的感觉让她作呕,可是却阻止不了她的话语,“然而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但是你却用上天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惩罚你身边的人,自甘堕落,若不是能够借着你那妖邪的能力为他们谋得一方安宁之所,你流云祈羽早就是阴曹地府几世投胎的人!”话语将毕,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吐出来,绾意只觉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如离弦之箭,朝后飘落,耳边是他愤怒的哀鸣,还有珠翠琳琅的声响,砰地一声,身子重重的跌落在地上,绾意想笑,却不经意扯动胸口的伤势,他总是这样的伤害她,伤害她的心,伤害她的身,她萧绾意在他的眼里真的什么也不是吗?一滴泪脆弱的滑出眼眶,雾水朦胧间,他那剑拔弩张生人勿近的脸上几点梅红眩晕了她的眼,真想就这样死去,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就这样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只手臂微微撑起身子,却无力起身,而周围的人却只是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想要搀扶的意思。“祈羽!”她唤他的名,温柔的就像那红绡帐内辗转承欢时一般,眼睛却再不看他一眼。“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撕心裂肺的叩问带着绝望而苍凉的气息袭向不远处的流云祈羽,他失神的伸出手指,抚弄脸颊上的湿润,入眼的是他习惯的红,地上的她凤冠倾斜,珠帘碎落一地,一身大红嫁衣残破不堪,她空茫的望着远方,轻声细问“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样是怎样?互相憎恨,彼此折磨?不,这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他想要的是什么?他风尘仆仆,快马加鞭,日不休憩,夜不睡眠,这都是为了什么?为了彼此折磨,为了让她恨他?不是,他茫然得捂着空荡荡的左心房,突突突,刚猛有力的跳动声是那般的明显,原来他也是有心的,只是他不知道为何而跳罢了!突然灵台一阵清明,原来千山万水,万里奔波,为的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在他还不明白情为何物的时候在他心中划下痕迹的女子。他仰头长啸,刹那间他已然明白,他要的不过是她回到他的身边!只是……他陡然禁声,望着地上那离他越来越远的身影,他知道他失去她了!这样的认知瞬间击垮这样一个铁一般的汉子,带着永生得不到幸福的心绝望的离开。直到他离开,她都没再看他一眼,心已碎,奈何情痴!随着流云祈羽的离开,众人陡然想起今日可是两国和亲的大日子,而随着祈王的一场闹剧,和亲公主未嫁失身,于国,于民都是莫大的耻辱。眼下的这场婚礼是否还有必要进行,众人的心中都打下一个问号。只能将视线投向那同样一身喜庆,直立于大厅中央,鹤立鸡群的百里凤熙,等待着他的决定。绾意匍匐在地面上,似死囚犯一般等待着裁决,这一刻,太多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却不想再想,她告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打败她了,然而陡然建立的城墙却因百里凤熙的一句话而坍塌。百里凤熙慢慢移开步子,却不是移向绾意,而是朝外走去,大红的胸花陡然落地,只留下一句,“这堂还没拜完,休书就不必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