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暗黑的乌发,那张苍白如雪的面容骤然呈现在百里凤熙的眼前,弯弯的眉眼,边角张扬的上翘着,细密的睫毛,无声无息的耷拉着,掩盖住那双璀璨的清眸,秀挺的玉鼻似有若无的呵着气,水润丰泽的唇瓣现如今妖艳如红梅,在血中浸染之后更增添一抹绝艳的哀戚,嘴角一道血痕已然干涸,想来已经昏睡很久了。百里凤熙面上青紫交加,一双无欲无求的眼迸射出愤怒的火光,藏在宽袖之下的手捏得骨骼咯吱咯吱的响,他心目中的神女近在眼前,却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奕奕,如同一个失去生命的娃娃无声无息的受人制约。百里凤熙的怒气流云笙歌不是没看到,但是他丝毫不担心他会反了他,投向流云祈羽,因为得萧绾意一人,便能掌控全局,看着他浑身紧绷,极度压抑的模样,流云笙歌的心中畅快极了,真想看看他无所不能的十四弟在天下和美人面前会做怎样的选择?流云笙歌朝着暗卫打了个响指,眨眼之间,便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他慢条斯理的踱回座位,端起案桌上的茶水,悠哉游哉的品尝,耐心十足的等待着某人的选择。百里凤熙紧紧的闭上眼,试图将绾意了无声息的模样从脑海中抹去,浑身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嵌入掌心的手指也放松了下来,唯有那光洁的指甲顶端隐隐泛着一层梅红。掩去一身傲骨,不得不在眼前的男子面前屈服,“陛下希望臣怎么做!”他的声音哽咽的像是被扭紧的自来水阀,好不容易迸出那几个字似是要用尽他一生的力气。“朕并不希望你做什么,朕只是想看看朕的好皇弟,在江山美人面前该做什么选择?爱卿可有雅兴陪朕一起去看一出好戏!”明明是那般温润儒雅平淡无常的语气,可是为什么这话听在百里凤熙眼中却是胆颤寒惊呢?头一次他开始认真审视着眼前的一国帝王,韬光养晦二十年,身居太子之位,在皇权与家族利益之间流转的男子,以不变应万变,身在局外,看头全局,将所有人的要害捏在手中,必要时,一举摧毁,这该是什么多么可怕的心机啊!大雪初停,天空中难得出现一轮暖日,将那一片银装换成金装,美丽而刺目。流云祈羽满头墨发飞扬跋扈,也不绾起,刚猛有力的手臂中握着森寒森寒的雪吟剑,那本来锃亮剔透的剑身因着主人的魔性闪上了血色的光芒,他穿着玄铁战甲,内着血色中衣,足凳精致皮质马靴,高高的坐在战马上,闭目养神,突然他张开一双妖瞳,眸中鬼魅森寒,似有恶鬼困兽在其间翻腾。他眼如闪电,直视那城墙之上突然出现的人,周身的戾气瞬间化成条条巨龙,呼号着,狂躁着,似要回天灭地,似要颠倒乾坤!流云笙歌一生黄金战甲携着百里凤熙和一众护卫登上城楼,看着城门外那个俨如鬼魅杀神的男子,不由的扬起笑意,冲着那底下之人高声喊道:“朕的好皇弟,多日不见,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你我挥戈而战,真是令皇兄好生惋惜啊!”流云笙歌埋头轻叹,若是不知道他为人的人见了,铁定会认为这人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兄长,然而站在一旁的百里凤熙却只是轻蔑一笑,帝王无情,又哪里会惋惜呢?流云祈羽看了他一眼,并不作答,径自闭目眼神,暖暖的阳光照射在他冰寒的脸上,却丝毫照不暖他周身的寒气,他突然挥舞起手中的雪吟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他来,然而一举歼灭,如今他既然都来送死了,他岂有不收之理呢?高举着雪吟剑,只需他一声令下,全军整装待戈,很快便能结束这场战争!“何必如此心急呢?”流云笙歌见他如此,眼下一寒,周围的士兵都握紧手中的兵器跃跃欲试,“即使皇弟不想听朕说,那么铁定想听另一个人说!来人啊,请公主上来!”流云祈羽睁开寒光满布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渐渐浮现在城墙之上的女子,一如既往的白皙如雪,一如既往的夺人眼眶,那女子在众人的挟持下,被推至高台之上,半个身子悬空,底下是高高的铁栅,士兵尖细的枪头锃亮闪耀,只要身后之人一松手,那女子便要坠落城门,葬于枪腹之下。流云笙歌扯着女子乌顺的发,将她的整个脸呈现在流云祈羽的面前,得意的捏着她的下颚,对上流云祈羽便是一阵挑衅,“真是水灵灵的美人啊,朕的一众将士没人不想一亲芳泽,可是怎么办呢,她说她是皇弟你的女人,可是朕也看上她了怎么办?”突然他眼露寒光,手下一用力,嘎吱一声,那尖细的下巴便与上面脱节,疼痛使得她睁大一双眼,眸光盈盈,似有泪水萦绕,她却倔强的不让泪水滑落。“啧啧,真是倔强的女人啊!天生就是祸水!”流云祈羽浑身的煞气突然变重,手中的雪吟剑亦发出嘶鸣,双目如炬,恨不得将流云笙歌碎尸万段,长剑横起,乌发纷乱,紧抿着的唇瓣抖动着张开,贝齿嘎吱嘎吱作响,一双眸比晚霞还要鲜艳,咬牙切齿道:“你,找,死!”足蹬坐下良马,伴随着一声马叫嘶鸣,整个人悬于半空,脚下似是踏着哪吒的风火轮,形如闪电,动如雷霆,飞快的朝着流云笙歌杀去。流云笙歌眼下微惊,面上却笑得更加邪魅,“既然皇弟如此在意这女人,给你便是!”说着轻轻一推,那女子的身子直线而下。流云祈羽血瞳忽闪,速度却不见缓慢,只是改变方向朝着那急速坠落的声音飞奔而去。千钧一发之际,就在两人即将碰触到一起,底下栅栏内,挥舞着长戈的士兵中,一道响亮的嘶吼声响破天际,“小心有诈!”说着便欲冲天而出。流云笙歌神色严峻,对着底下的一众士兵命令道:“给朕格杀勿论!”流云祈羽听到那嘶吼,却并没有减慢速度,也没有改变方向,反而更加快速的朝那女子奔去,强大的戾气包围着女子,只见那女子忽的睁开一双寒眸,寒芒四射,本该被绑住的双手,突然夹着几枚泛着幽蓝光晕的毒针,刚欲发射,却见眼前一道血光,手中的毒针瞬间滑落,一双寒眸带着惊恐之色,看着渐行渐远的男子,于高空中挥舞着煞人的苍茫巨剑,那剑身还在滴落着一颗颗血色的珠子,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流云祈羽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女子跌落城墙,身子被铁栅贯穿,死不瞑目,手中的剑当空一滑,一道剑气从那女子面上扫过,勾落一层面皮,露出一张与绾意截然不同的脸。他面带嘲讽的割下那女子的面皮,挑在剑锋之上,无声的向着城墙之上的流云笙歌宣誓。一众文臣看着那女子血肉淋漓的脸无不呕吐不止,就连百里凤熙亦不忍的侧过脸,唯有流云笙歌张扬的笑着,很是无情的道了一句:“这么容易就被识破,死了活该!只是皇弟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然将女子最为珍视的脸毁了!”流云兄弟当真是虎狼之子,即使外表看起来多神圣不可侵犯,也掩饰不住骨子里嗜血残忍的魔性。流云祈羽长剑一甩,那还滴着鲜血的面皮便直直的朝着流云笙歌袭去,流云笙歌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就在那血皮即将落在流云笙歌脸上的刹那,凭空出现一道湛蓝色的身影,一挥掌,那面皮瞬间尸骨无存。流云陌琛面如幼稚的孩童,一双眸却是暗淡无光,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整个人挡在流云笙歌前面。流云祈羽血眸微眯着,退回马上,那埋伏在敌军之中,因为急于救流云祈羽而暴露身份的男子,几经争斗,方才脱了身,有些狼狈退回流云祈羽身边,露出了天灭军师阴邪十足的脸。他本打算混在敌军中,来个里应外合,哪里知道流云祈羽这厮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以身犯险,使得他提前暴露身份,早知道萧绾意这个女人如此的阴魂不散,他早就该杀了她,那还有今日之祸!“皇弟,皇兄这出戏精彩不,还有更精彩的,你如果想要知道萧绾意的下落,就跟琛弟走!”刚刚一场李代桃僵才被人识破,如今故技重施,傻子才会中计。天灭担忧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流云祈羽,“不要去,定是诈我们的!”流云祈羽充耳不闻,眼睛直直的看着阳光下笑的好不开怀的流云笙歌,他似是笃定他一定会去,对着流云陌琛下了一个指令,便耐心等候。流云笙歌当然敢笃定流云祈羽一定会去,即使明知是陷阱,但是为了萧绾意,他一定会去!果不其然,流云祈羽施展轻功,弃这一众战士于不顾,追随着流云陌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