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斜着三角眼,睨着徐庶。徐盛脸上涨得通红,急步过来,赔笑道:"先生恕罪。小弟因为大家一见如故,一时忘形,所以鲁莽取了我们兄弟平时自饮之茶献上。先生莫要动怒,待我命人献上好茶。"我担心地看看徐庶,摇摇头,笑道:"元直便是书生,也是个臭脾气书生。"徐庶哼了一声。他少年时原是火爆脾气,不然也不会游剑江湖,仗义杀人。自从弃武修文,拜在司马徽门下之后,整日接触的师友皆是当时第一流的高级知识分子,耳濡目染,加之长修经学,智窍大开,修养日进,性情不知不觉大见平易和善。不过人的天性是很难在后天完全改变的,尤其在经历了耻辱的安陵血战之后,心绪更是**。像徐盛这样满口奉承正拍得他心里舒坦的时候,却突然喝到这一生从来没喝过的、最糟糕的一口茶,心情之恶劣可称是无以复加,骨子里的硬气顿时压过了理智,才有敌友未明时便拍案而起的冲动之举。一站起来他就后悔了,心想难道跳下江去?这不连累阿飞么?他本极富机变,徐盛一劝,立刻停下脚步。甘宁慢慢起身,哈哈大笑:"书生我不喜欢,臭脾气书生,我却喜欢。"走了过来,双手伸出,握住徐庶的双手:"徐兄,我甘宁也是个急脾气,直性子,你不喜欢喝这茶,很好,只要你说了,没问题。"向徐盛道:"给徐兄换一种更好的茶。"徐盛答应一声,脚却没动地方,心想:"我们就只有这么一种茶,哪儿还有第二种?"甘宁以为他没听见,又连声催促一遍:"文向,快去啊!"徐盛无可奈何,道:"大哥,更好的茶……更好的茶在哪儿啊?"甘宁一呆:"更好的茶在……嗯,好像还真没有。"我品一口杯里的茶水,心想这茶真够涩的。笑道:"元直其实只是不喜欢这水质而已。这江北的水质地硬,再怎么加热,还是硬,而且还结垢,更难喝。这茶饼很不错,不必再换,只要改用长江之南的水煮泡即可。"徐盛一皱眉:"哦,长江之南?"徐庶也忍不住笑起来,心想:"这么简单的问题这人也要想半天,真够水平。"道:"算了,不喝茶了,咱们喝酒。"甘宁大喜,道:"对,咱们喝酒。咦,老三置办的酒席怎么还没上来?"徐盛立刻道:"我去催催。"擦擦额头急出的细汗,颠颠地跑了。甘宁盯着徐庶:"我在江湖行走,多闻传言,徐兄是不是已拜了司马徽老先生为师?"徐庶道:"不错。那不是传言。"甘宁道:"司马先生对阵法素有研究,我兄可得传授?"徐庶道:"略知一二。"甘宁眼睛亮起来:"我一直研究阵法,颇有不明之处。今日巧逢徐庶兄,趁着酒菜未来,甘宁想请教几路阵法,兄肯赐教么?"徐庶道:"切磋阵法,当然无妨。不过不知甘兄想如何个切磋法?"甘宁松开徐庶,退后几步,左手轻轻一招,道:"演阵。"身后几名青衣大汉一起恭身行礼,不一会儿从侧舱里抬出一个巨大的沙盘。那盘以黑铁铸成,长约七尺,宽约五尺,盘中装满白色细沙,十分平整。另有两人捧着两只铜盆,一盆中全是黑色石子,另一盆中则是五颜六色的花石,光滑温润,十分好看。徐庶眼睛一亮,伸手取出一枚蓝、绿相间的圆圆花石,迎着西下的秋日左右轻晃,石体上闪射出奇异的光芒。潜运内力,轻轻一搓,数粒细石从母体上脱落,不觉失口道:"孔雀石!甘兄从何处得到这些宝石?"甘宁得意微笑。未及答话。我从另一盆中取出一枚乌黑石子,道:"元直何弃熊掌而取鱼?你看这是何石?"徐庶伸手接过,光线一射,只见石体透明,中心一道活光,吞吐闪烁,活灵活现。不由又一怔:"这是什么石头,这么漂亮?"甘宁笑道:"这些石头系小弟在江中游荡时偶然得到,徐兄如有兴趣,不妨取去赏玩。"我道:"甘兄别逗了!这是不是猫儿眼啊,不光很好看,可能比孔雀石还贵重得多呢。"甘宁笑道:"好眼力!这两盆中,正是猫儿眼和孔雀石。徐兄答应指点,我们就以这两般石子切磋一下。"手一指:"徐兄请。"左右呈上两条数尺长的木棍,徐庶伸手接过一根,触手甚轻,运力一晃,很结实。看那棍前端安着一块铁片,略有弯曲,想一想已经明白,原来此棍是为布阵变阵时起出盘中石子而备。微笑道:"甘兄经常与兄弟斗阵么?"甘宁摇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怅惘:"不是,文向、承渊都不怎么喜欢阵法。备此物件,只是平日无事,以此自娱而已。"徐庶道:"那你为何要用两根布阵之棍呢?"甘宁道:"小弟布阵,心分敌我。我阵变化,仗以左棍,敌阵变化,恃之右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