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也对,等魏延来了一起封吧。董恢对我称他为董大人似乎也不满意,想想也没什么合适的,暂时就这样吧。耸耸肩,当先出去引路。进了东市门,门卒见市令长亲自引路,不知道我什么身份,一齐肃立,低头不敢乱动。我心中暗想:"这董恢治属,倒很不错。他精通律法,以后可以做我们的廷尉,现在该封他什么官呢?"廷尉是九卿之一,主管司法。我目下还没自建王朝,可不能这么乱封一气。我一边走,一边四下看看,道:"襄阳之市,真是盛况空前啊!"董恢摇头说道:"现在这都算不得什么。二十年前,我曾去过洛阳,那里的东西二市之繁荣,令我目为之眩。想那时的京都,船车贾贩,周于四方;废居积贮,满于都城;琦赂宝货,巨室不能容;马牛羊豕,山谷不能受。"他一边说着,一边眼望远方,极是憧憬怀念的模样。说到最后,忽然伤感痛恨起来:"可恨董卓恶贼,不但祸乱朝纲,荼毒百姓,还竟然一把火把这些全都烧毁!"伊籍也叹息道:"休绪就是思念昔日洛阳二市之盛,才专门要求来做这东市令长的。我大汉乱世十余年,各地均废,惟有襄阳之市独盛,甲于天下。董大人居功甚伟。其实以他学问,在此等小市,实在是委屈大才啊!"我心中明白,伊籍是告诉我,不要因为董恢担任这市场小令而小觑了他。严肃道:"商市和田地一样,乃国之命脉,岂能以'小'称之?"心想:"再过几千年,农业早完蛋了,可商业却越发兴旺,这种事恐怕你们难以想象。"董恢脚步似乎忽然间轻快了些,笑道:"不知文长今日要输多少文钱呢!"伊籍道:"没把你才给他的那身布襦输掉就算不错了。"董恢苦笑一声:"我家也只有两件,老母体弱,这件文长要输了去,冬天我也没法管他了。"伊籍哼了一声:"你是他姑父,也该说说他了。这么大的人,别老这么胡天胡帝的。"董恢叹道:"他父母死得早,从小就是阿韵照顾他。要不是阿韵前年故去,文长也不能这样。"伊籍道:"你就是太念旧,才会这么惯坏他。"董恢苦笑着,不再说话。我心想:"原来你跟魏延有亲戚关系。不过襄阳之市如此之繁华,你却要把自己过冬的布襦给侄儿穿,也真够清廉的。"襦,是一种及于膝上的棉夹衣。一般朴素人家,冬天用布帛做襦穿。有钱人就用白色细绫做襦,称为绮襦。古代记载中,绮襦常和一个后世很常见的词联用,那就是"纨袴",所谓绮襦纨袴。因为襦短仅至膝,下面必须著袴,即裤子。有钱人以纨做袴,故称纨袴。虽然汉时重农抑商,但董恢身为这目下最繁盛的襄阳之市的东市令长,真想要吃山珍海味,穿绮襦纨袴,其实也很容易。不用他动手动脚,自然会有人送上门去。他如此清贫,自是以廉洁自律的缘故。不多时来到杂肆。这里可算是市中最热闹的地方了,但却没有挤来挤去难以行走的感觉。民间百戏,各有所属。董恢带我们径直进入斗园,问市卒:"魏延在哪个场子?"那门卒道:"董大人你可来了,魏延在鸡栏第四个场子里,刚才听见他好大声的一声叫,似乎又输了大筹。"看来魏延常在这儿赌,赌品连他都知道。董恢大急,立即冲了进去。我们也只好加快步伐,鸭栏、鹅栏、鹌鹑栏、蟋蟀栏等都从眼前一闪而逝,伊籍边跑边给我们解释:"文长一旦大叫,必然是把身上的钱都输光了。"徐庶看着前面耳朵都红了的董恢,心想:"嗯,这下你送的布襦保不住了。"他本非如此刻薄之人,只是实在不喜欢魏延这种无聊闲汉,没事你去打架斗殴都可以啊,拿人家的钱跑这儿玩斗鸡,你以为你跟富贵子弟似的,钱多骚得慌啊?还没到鸡栏边上,就听里面一声大叫:"来啊,打啊,再打啊,往这儿打!爷就是没钱,怎么着,有种你就打死老爷我。"一个江南口音的汉子道:"算了,算了,别打了,这家伙皮厚,咱犯不着跟他生气。"另一个粗暴的声音道:"不行,给我打!这无赖,昨天就欠了咱们许多钱,原说今天带了还,没赌两下又被他耍骗了。给我往死里打。"前一个汉子道:"爷,咱们到这里是寻乐玩耍,可不是为了打这种无赖的。万一……"忽然放低了声音。徐庶一愣:"这两个声音都好耳熟啊!难道是他们?"董恢大叫:"里面的好汉别打,我替他还钱。"边喊就跑进栏去。伊籍也进去了。我正要跟上,徐庶忽然拉住我,低声说了几句,我一呆:"有这种事?"不由停下脚步。徐庶道:"主公你且在外面等等,我悄悄进去瞧瞧,也许能碰见,看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