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件事还有内情。那个劳什子国师又是什么情况?土根情绪太激动了,宋松涛只能安慰他。等他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后,他给了他母亲一块宝石,让她去城里抓药。女人接过宝石的时候,手都在抖,连连道谢,最后不等他们再吩咐什么,生怕他们反悔似的,直接跑出了门去。等她抓好药回来的时候,土根已经换上了他最好最不破烂的衣服,说要带宋松涛他们去城里的神庙。女人的神情登时紧张了起来,偷偷把土根拉到一边:“你带他们去神庙干什么?万一他们知道蠃鱼的价值,不愿意帮你呢?婆婆只能靠蠃鱼了!”土根却道:“他们不相信蠃鱼能够延年益寿,国师的人在神庙那里,我可以让国师的人帮我们解释。”女人便压低声音道:“可要是上面知道他们能抓到蠃鱼,直接让他们抓了交给他们,那婆婆她不就……”土根咬牙,道:“不会的,宋大哥他们是好人!”邱晓东把他们的对话从头听到了尾,心里不大舒服,在那女人的心里,他们似乎理所当然要帮他们找蠃鱼。只不过到底是她的亲人出事了,他也就没说什么。顾苏里也听了全程,对罗元绪道:“我们也去神庙吧!”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神庙是什么样子的。土根和他母亲仍在吵,顾苏里和罗元绪就趁这时候,找渔民打听了路,往神庙那儿去了。神庙建在城郊,虽是城郊,但却比临海的那个村子华丽规整了不知道多少倍。高大的刻满了花纹的柱子,切得平整拼接的几乎没有缝隙的地砖。庙门未关,因此他们可清楚地看见殿内挂着珠宝璎珞的幢幡。这是一座石庙,石头堆砌成的,于是乍眼看去,与华国古代的建筑模样大相径庭,接近古埃及的风格。但顾苏里仔细观察后,发现除了没有飞檐斗拱,石壁上刻着的花纹,那一幅幅飞天神女,正是华国古代最常见的仕女图。顾苏里还正专注地打量,庚辰却已经激动地飞了进去!寥寥几个香客正在庙中敬香。顾苏里确定这是普通民众能来的地方,就跟罗元绪一块儿进去了。庚辰飞进去的是主殿,主殿内,那高大的供台上,供奉了一尊神女像。神女像的面部已经斑驳了,干净整洁的供台,还有下头摆着琳琅满目贡品的供桌,这样一座破旧而古老的神女像,几乎与这样干净的殿堂格格不入。“是她。”庚辰仰望着那座神女像,感慨地道。顾苏里也踏进主殿门,问:“是谁?”“我主人的神使。”庚辰道,“祂们陨落之后,为了寻找救世的希望,就把印信托付给神使。其他几位那里我不太清楚,但是我主人结印没有成功,留下了很大一部分力量给神使。”顾苏里道:“你先前不是说,你主人有继承人吗?”庚辰有些心不在焉地道:“是啊,祂是本源,但连印信都没留下,天地认为祂已经消失,就生出第二个神来代替他。不过不会有像祂一样的力量了。”顾苏里道:“这么说来这位神使不是继承人了?”“当然不是。”庚辰道,“不过她应当就是守着麒麟印的人。”瞥了一眼顾苏里身后的罗元绪,庚辰忽然变大身躯,缠到了神女像上。顾苏里吓了一跳:“你在干什么?”庚辰却不回答,而是缓缓将头靠在了神女像的肩膀上,尾巴则缠在她的脚踝上。像是忽然陷入了梦境,顾苏里坠进了一团棉花,浑身虚软,而后棉花消失了,他又不停地往下坠……“啊!”情不自禁叫出声,而他叫出声后,就似乎打破了什么禁忌。他又踩到实地上了,定睛一看,自己仍然站在神庙主殿中,对面仍是那座神女像。不,不对!那座神女像上的凹坑,复原了?顾苏里正自惊诧,却见眼前的石像,很快变成了一个丰满美丽的女人。双眸如星,面颊如月,墨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素色衣衫如烟如雾。她从供台上飞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顾苏里的面前。顾苏里瞪大眼睛望着她,人都要傻了。除了震撼,惊艳,还有一种,让他心脏突突跳动的,想要臣服的压迫感。那压迫感是如此的强大,他觉得膝盖骨酸软地厉害,支撑不住身躯的力量,就要跪下去了。一只手扶住了他,是罗元绪!顾苏里狼狈地靠在罗元绪的身上,双眼发白,耳旁嗡鸣一片,大口大口的喘气。罗元绪很不高兴地望着那神女,道:“他是凡人,你要控制自己身上的力量!”那神女盈盈向罗元绪一拜,道:“尊上,久仰了。”这才将压迫感收掉了。顾苏里靠在罗元绪怀中歇了半天,才觉得耳旁的嗡鸣褪去,总算又回到了人间。“晚辈顾苏里,拜见前辈。”顾苏里向那神女行礼。神女目中波光流转,抿嘴笑道:“贵客远来,不胜荣幸,不知你们将我唤醒,可有所求?”顾苏里忙道:“我们并非有意扰前辈清净——其实我们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是从鸿蒙秘境中进来的。我们的世界即将崩溃,我想集齐五方印信,拯救我们的世界不走向灭亡!”神女道:“你们的来意我明白,只是,我却帮不了你。”顾苏里诧异道:“为什么?”神女道:“主人留下的考验,我无法干涉。我很希望你们能够成功,但这是规则,不止是主人的规则,还是天道的规则。”顾苏里道:“我不太明白。庚辰说,您是神使,如果当年,几位神祇化为印信后,将印信托付给了神使们,为什么还要另找他人救世呢?”既有神使,让神使把五方印信集全不就行了?神女的视线往罗元绪身上转了一圈,但见他无动于衷,便温和地向顾苏里解释道:“并不是集齐五方印信,就有用的,需要有人同时得到五方印信的承认。世上良善者数不胜数,可得到无上力量,还能保持本心的人屈指可数。他们终究是人,不是神。”顾苏里想说,可我也是人啊!如果他的价值观和另外几枚印信的主人都不相合,他要强行改变自己的价值观吗?“你是不是很想问我,这一关要怎么过?”神女忽道。顾苏里当然想知道,可刚才她才说她不能帮忙,于是就紧闭着嘴巴,只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她。神女笑道:“只要细心地去感受就可以了,最好不要变成人形。你会面临许多选择,而面对那些选择的时候,你就知道考验是什么了。”顾苏里一怔。却听那神女又道:“我相信你能过关的,毕竟你是能让祂动情的人。”神女向罗元绪再一拜,飞回了供台上,又变回了石像。周遭的说话声与风一块儿涌了进来,他们又回到了人间。顾苏里却转身问罗元绪,道:“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罗元绪转开眼,小声:“还能有什么意思?”无端有些羞涩。顾苏里却看不出他的羞涩,揪住从供台上游下来的庚辰,又问:“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庚辰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什么意思?”顾苏里死死地盯着它,紧攥它的龙身,防止它逃跑:“你给我说实话!”神女对罗元绪恭敬的样子,还有她说的话——这一切都指向他先前想过但不敢信的那个猜测!以往他没有在意的那些小细节忽然都浮现在了脑海中。罗元绪从出了天空之城后就性情大变,坚称自己是神,而庚辰总是那么心虚,每当罗元绪露馅时,它都会有意无意地帮他找补。“你,你别哭啊!”庚辰吓坏了。顾苏里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抖,热泪盈眶,甚至已经有大颗泪珠落下去,砸到了庚辰的脑袋上。“罗元绪,罗元绪他不算死了——只是玄武印中的残魂,刚好和他的魂魄融合了——对对,就是这样!”庚辰忙道,“玄武早就死了,他是罗元绪,他还是罗元绪!!”罗元绪这才发现不对,忍不住想去给顾苏里擦眼泪。顾苏里却退后两步,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罗元绪动作一顿,缓缓收回了手。顾苏里望着他,此时的他,已比初见时样貌成熟了许多,彻底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多了几分颠倒众生的绝丽。尊贵俊美,恍若神人。“为什么我没发现?”顾苏里喃喃道,“你们的性格明明不一样的……”是因为罗元绪从天空之城出来后,变成人形时穿的是黑衣吗?于是他性情大变,他都主动为他想好了说辞。庚辰听到他的话,几乎都要绝望了:“你别多想啊,玄武印留下的残魂太少了,他真的还是罗元绪!”顾苏里却道:“罗元绪只是只普通的乌龟,纵使是普通大能的残魂,也能把它的意识挤掉……”何况,他的性子的确变了,而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顾苏里越想越觉得痛心,心脏仿佛有虫子在里面爬,拼命地想要钻出来。“咳!”他喉头一痒,捂嘴咳嗽。指缝中鲜红的**渗出来,蜿蜒地流下手背。庚辰心中一阵发寒,它早知道顾苏里对罗元绪莫名地情根深种,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深!顾苏里看了眼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又闭眼,终究没有迁怒。“对不起,你走吧!”他道,“我想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