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夕阳之下,暮色如水纹一边的荡漾开来。听着小柳言之凿凿,小小的脸上,因为了所有的憧憬而淡然生辉,可是,听了这话,陶心然却轻轻地抿了抿唇,忽而静静地苦笑起来。虽然,此时的她,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昨晚的事情,是针对他们师徒几人的。但是,客栈之中,遇难者无数,只有他们五人幸免于难。而且,接下来的事情,则更加的耐人寻味——先暗中设计,将三徒弟朱英武引开,然后将他们几人分割成几拨,这才能乘机掳去四徒弟唐方——这一切的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其实丝线暗结,环环相扣。而且,这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只要是脱了其中一节,就没有办法再进行下一步——究竟是谁在暗中看着他们?又究竟是谁,刻意地掳走唐方……是一个人,一拨人,抑或是数拨人呢?对方的目的,究竟是在阻挡他们的行程,还是另有他图呢?如果说真有所图,那么,对方弃其他三个徒弟不顾,就连陶心然自己都安然无恙。却为什么到了最后,单单掳走那个向来体弱多病的小徒弟唐方呢?这其中,这目的,对方想要图的,又会是什么呢?忽然之间就想起初见唐方时那个望着唐方一脸垂涎的老鸨……难道说,是那个女人卷土重来,目的就只为了垂涎她那个姿容绝世的徒弟的我见犹怜的容颜?可是,不象。陶心然记得,当日她曾派人调查过那家青楼的背景,结果显示,那个老鸨,不过是一个稍有背景的幕后经营者,并无什么特殊的背景。而且,陶心然在救下唐方之后,为了一劳永逸,也曾经派人严厉警告过那个老鸨,若她敢再打唐方的主意,那么,就算在整个邺城,都再无立足之地。所有,若真是那个老鸨,当不会如此的不知进退。可是,若不是她,又会是谁呢?难道说,那个年轻的小徒弟,那个性情乖张,喜怒莫测的小唐方还有其他的仇人不成……陶心然从胸臆之中轻轻地吐了口气——看来,她应该去拜访一下她的那个脾气古怪的师叔,寒流光了……一想起自己那个脾气古怪,向来背天逆命的师叔,陶心然隐隐严肃的脸上,终于都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来——师叔,好久不见了呢……“小姐,我们走吧……”看到陶心然仿佛想通了什么一样的笑了起来,小柳终于都松了口气,跟在陶心然的身后,慢慢地向外走去。要知道,在小柳的心里,小姐就是天,小姐就是万能的上帝。只要小姐的脸上还有笑容,那么,就证明希望还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希望在明天,希望就在小姐的身上……暮霭苍茫,天地一色。远处的落阳,正在山巅的后面,将最后一抹余光,慢慢地收敛。而他们师徒、主仆几个的灰色得几近苍白的影子,在这夕阳退役的暮霭之后,渐行渐远……“师傅,我们要怎么办?今天就去救回四师弟么?”身在江湖的轩辕子青,自然知道唐方,寻欢楼,代表的是什么,所以,看到陶心然蹙眉。一直跟在身后的他疾行两步,和陶心然并肩而行之际,忽然之间,轻轻地问了一句。要知道,师傅,就是他们的天,就是他们的神。若师傅说要追究到底,那么,即便是赴汤蹈火,他们师兄弟几人,都在所不辞。可是,陶心然却微微地摇了摇头。她望着逐渐苍茫的暮色,一向明净的眼眸之中,有一种叫做“苦笑”的东西,正浅浅地浮动。那样渲染了暮霭沉淀的色泽,仿佛初时晨时的轻烟一般,在两人之间,淡淡然地散了开去。在逐渐看不清对方面孔的暮色之中,年轻的师傅微微地沉吟了一下:“子青,你只要带好你的师弟们,就可以了,别的事情,为师的,自有主张……”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似昨晚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一人掉队,给人有机可乘。以这样的蹈辙,是真的不能重覆的了……那潜伏在黑暗中的,虎视眈眈的眼神,正在不停地寻找机会,然后伺机下手。而她的徒弟,就是她的掌心的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怎么任由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眼皮之下,消失?“是的,弟子知道了,弟子一定看好其他两位师弟……似昨晚的事,绝对不会再一次的发生……”轩辕子青的眼神忽然黯然失色,声音低不可闻。然后,充满希冀的头,也一寸一寸地渐渐地低了下去。师傅说,别的事,也就是救他们四师弟的事,她自有主张,也就是说,自己的本领还是太过低微,所以,她打算只身涉险吗?可是,她可知道,眼下的她,早已众敌环侍,如果说,发生竟然的是她,那么,才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不是这样的……”仿佛清晰地洞察到自己徒弟的任何一个想法,陶心然年轻明丽的脸,忽然之间,浮上一层微微淡淡的轻浅笑意。她抬眸,望着高自己半头的徒弟,想去拍他的肩膀,可是,一触到年轻徒弟英朗不群的脸上,那一双灼灼有神的眼睛正静静地望着自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手只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来。然后随意地在轩辕子青的衣袂上抚了一下,微微地摇了摇头。越来越深重的暮色之下,那个向来以严厉称著的陶心然,将手按在轩辕子青的手臂上,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勇者无畏——不是说必须一个人要承担起所有的事,一个人要背负起所有人的希望——事实上,有一个人可以让你依靠、可以让你无条件的信任,有一个人可以永远成为你的守护者,你的庇护者,那是我们勇气最珍贵的、永不干涸永不竭尽的力量的源泉。”“可能,在你的心里,我并不能成为那样的人。但是,不论什么时候,师傅对你们的心,都是一样的——我必不会令小唐的事情,在你们的身上,重演……”轩辕子青认真地倾听着陶心然的话,忽然之间,无法出声。深深浓浓的苍白之色里,年轻男子的唇紧抿着,在点头的瞬间,他的眸子底下,竟然闪出一抹说不出是失望,还是落寞的东西出来……“走吧,天就要黑了……”陶心然从年轻的徒弟手臂上,将手轻轻地放下,然后就地转身,径直向着前方的路途走去。前路多艰,前路多坎坷,可是,只要我们的心里,希望不灭,那么,不论多么遥远的彼岸,我们都终可以到达……看到陶心然和大师兄低低地商量着什么,其余三人,有默契地落在了身后。看到两人间的距离拉开,小柳这才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走了陶心然的身后……前面的路,已经渐渐看不清楚,就如他们看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一样——就仿佛夏雨滂沱,雨过,未必就是天晴,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是过了……破庙伶仃,一片清寂。只有轻浅的风,还在拂动枯草的长叶子,仿佛晴秋落日下的乱舞一般。叶影绰绰,令人眼花缭乱。没有人看到,就在陶心然师徒慢慢地向着远处的镇甸走去的时候,他们刚才栖身的破庙之中,忽然有一个身影,在暮然渐深的残垣断壁之中,慢慢地闪了出来。那是一个神色阴鸷的男子,高、瘦、挺拔,深深浅浅的暮色里,他的一身黑衣,几乎和这渐深,渐深的暮色,溶为一体。而他的眼睛,则是望着那个月白色的身影,神情仿佛浸过雪水一般的冰冷,隐隐的不以为然——你以为,你真的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么?接下来,我就要你,举步维艰,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