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扑哧”一声,年轻的女子忽然笑了起来。她一直的笑,一直的笑,如铃儿在风中飞扬,如泉水在叮咚作响,直到笑弯了腰,笑红了脸,花枝乱颤。再站直身体的女子,眉儿弯弯,眼睛弯弯。她望着朱英武因为气忿而通红的脸,抿唇再笑道:“哟,我只是逗一下你而已,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我只是逗了一下你而已,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那么,我下一次杀了人,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说,我只是杀了你而已,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我看你八成有病……”朱英武的脸完全地黑了。他伸出的手垂下,冷冷地说了句:“疯疯颠颠,不可理喻……”“你才有病……”仿佛被说中了什么心病一般地,绯衣女子的脸,忽然也沉了下来,她冷哼一声:“你才疯疯颠颠……”“你才不可理喻……”女子的几乎是炮雨连珠的话,犹如随口拈来,几乎不假思索。可是,她的神情,却在瞬间惹恼了向来只有他整别人的朱英武……“你……”从来调皮捣蛋的朱英武,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主儿。然而,大庭广众之下,他们的言行已经吸引了所有的视线,就连身侧的轩辕子青,还有那个闷葫芦的薛正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再加上看到女子亦嗔亦怒,他的眼神转了转,有些恼怒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冷冷地怒道:“好男不和女斗……”只能说,如果对方是一个男子,如果说……看到朱英武咬牙切齿,女子眼神转了转,也学着他的语气,冷冷地还了一句:“哼,好女不和男争……”众人轰然而笑,粗豪的笑声,犹如震雷,声声刺耳。听在朱英武的耳里,更象是嘲弄深深的鄙夷。再环顾左右,有人正发出不堪入耳的讥笑,朱英武脸上的怒色更甚,心中犹如火烧。见过不识相的,还没有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不识相的……“你……”朱英武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他狠狠地望着脸皮厚过城墙角的异族女子,几乎可以喷出火的眸子,恨恨地望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最好别等到我发火,那样的话,你将会死得非常难看……”“你最好别惹事我发火,要不,你你也会死得非常的难看……”一身绯色衣衫的女子,几乎是反唇相讥,令朱英武的脸,完全地黑了下来。第一次地,他对着一个不识好歹的女子,高高地举起了手掌——既然动口不能解决问题,他也不戒意用手来解决……然而,他的手才一扬起,身后就响起了一个淡淡的声音:“英武,怎么回事?”“师傅……”听到陶心然的声音响起,朱英武先是一怔,举起的手放下,慢慢地放下。他转过身来,对着那个已经站在楼梯上的白衫女子,微微地低下了头,低低地说了句:“没事,师傅,徒儿没事……”“那,还不和这位姑娘道歉?大庭广众之下的,和一个女孩子一般见识,也不怕别人笑话?”陶心然的语气算不上是责备,充其量,也只是薄责而已。可是,就这那样的仿佛漫不经心的语气,却令朱英武的头垂得更低。他再答:“师傅教训的是,英武知道了……”转过头来的朱英武,望着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的绯衣女子,咬了咬牙,用一种恨之入骨的表情望着绯衣女子,恨恨地说了句:“对不起……”绯衣女子的眉头蹙了起来。她上下打量着不用一秒钟的时间,态度就转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朱英武,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那个一脸苍白的女子,如此的唯唯诺诺。于是,她睨了一眼朱英武,再轻轻地扯了扯唇,讥讽地说道:“看不出,你还真是个乖徒儿呢……”朱英武狠狠地刮了绯衣女子一眼——我记住你了……看到朱英武一脸的不满,绯衣女子挑衅性地昂直了头,眸子里的鄙薄更甚,她冷冷地说道:“看什么看?没有见过漂亮的女孩子么?”朱英武不自然地翻了翻白眼,表示嗤之以鼻——要知道,漂亮的女孩子他是看得多了,可是,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脸皮如此厚的,而且,如此大言不惭的女孩子……绯衣女子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一侧的眼观鼻,鼻观心的薛正直的脸上,可是,后者只是站在陶心然的身侧,冷眼旁观着两人仿佛小儿般的闹剧,一言不发。看到薛正直一脸的漠然置之,绯衣女子的眼神再一次地凝了一下,口中的话,更加的不留情面:“怎么,你长得好看,不是给别人看的吗?那么,你为什么不拿块布将自己包起来?”红衣的女子不客气地叉起腰来,态度嚣张地说道:“再说了,你若没有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看到有人上前挑衅,而且针对的是自己一向调皮捣蛋的三徒弟朱英武。一直站在一侧的陶心然冷眼旁观,却也从女子的言行找不到丝毫的破绽。此时听得朱英武被女子抢白得理屈辞穷,她微微地掀了掀眉,忽然静静地笑了起来:“姑娘,劣徒顽劣,多有得罪之外,我在此替他向姑娘陪罪。看姑娘不似中土人士,却不知姑娘应该如何称呼呢……”年轻的女子忽然笑了起来,两个小小的酒窝静静地闪现。她的好看的眸子微微地眯了起来,她望着陶心然,似是骄傲,似是满足,仿佛宣誓一向地笑道:“原来,你真的是他们的师傅啊,你可真年轻……师傅,你好,我叫兮若,顾兮若,姐姐你叫我兮若就可以了……”兮若,我叫顾兮若,你叫我兮若就可以了……多少年后,陶心然再回首当初,依然会想起在那样的一个夏天的黄昏,那个披一身璀璨彩霞的年轻女子,就那样爽朗地望着她,然后笑着自我介绍。兮若,顾兮若……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陶心然分别介绍自己的徒弟给顾兮若认识,只是,在介绍到薛正直的时候,她在顾兮若的眼里,发现了一抹一闪而逝的流光。陶心然再偷眼望了一眼旧眼观鼻,鼻观心的薛正直。这才明白,这女子故意欺负朱英武,制造了这么些响动出来,原来都不过是为了引起那个“闷葫芦”徒弟薛正直的注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实,不论是淑女,抑或是翩翩少年,都最终难逃“情”之一字。侧过头来,陶心然再看看年轻的徒弟俊郎不群的、冷傲卓绝的脸,还有宇眉之间仿佛古水一般的深沉以及沧桑,陶心然的心里,无来由地沉了一下。可是落花有情,流水却未必有意。在这个事上,总有一些人,总有一些事情,永远都不会朝着我们的理想的方向前进,更多的时候,反倒会反其道而行之。比如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情,比如那坎坷多桀的命运……可是,再一想起薛正直的经历,一想起他的心魔以及对女人的那一种几乎是深入骨髓的厌恶以及惧怕,还有避之不及。陶心然微微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女子的真心,怕要错付,这一番举动,怕是要白费了……陶心然隐然微笑,却对那个热情得似火,**起来,就好象小兽一般的女子轻轻地伸出了手,然后轻轻地握了一下,微笑道:“若兮,好美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啊……”听了陶心然的话,顾若兮的美丽的脸庞忽然绯红起来,就好象穿在她身上的,绯色的衣衫一般。满堂宾客的大厅里,那个英朗飒爽,明丽如风中蔷薇一般的女子,忽然有些扭怩起来。她咬紧下唇,偷偷地望了一眼依旧面沉如水的薛正直一眼,然后微微地扭过身子,红着脸答了一句:“哪里……师傅您,才是个大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