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烈说完,身子一转,就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甚至再也不关心陶心然是否听明白了他的话。然而,他的脚步才一抬起,身后的陶心然又静静地说了句:“我想见见暖玉……”袁烈的脚步顿住了。因为有些急的缘故,差点一个站立不稳。声音再一次的传来,已隐隐带着恼怒:“麻烦陶掌门下一次一次性地将话说完——又或者说,陶掌门将本王当成了你的不经世事的徒弟么?”刚刚道完了谢,跟着又来一个要求,这个女子,可是将这燕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可是将他当成了随时可以颐指气使的徒弟么?“徒弟是徒弟,你是你——”陶心然慢慢地摊开手心,在她的手掌心里,有数块已经碎开的玉佩,只是,仿佛缺少了一块一样,无论怎样的拼凑,都无法再还原成一个完整的存在。灯光,月光之下,袁烈望着陶心然手心里的那块玉佩,神情怔忡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耳边又传来陶心然安然的话语。她说:“殿下你曾经答应过的,只要我随你进京,你就成全子青和暖玉姑娘……”“是暖玉公主……”袁烈就在灯光,月光下回头,望着陶心然的安然沉静的脸,望着她轻轻地垂下的眉睫,还有她一直一直的握在手心里的碎玉,隐然微笑起来:“暖玉是本殿的七皇妹,所以,是暖玉公主……”有什么在陶心然的心里轰然炸开,直将她炸得晕头转向——她的傻痴痴的大徒弟啊,竟然喜欢上了一国的公主吗?怪不得他在提到暖玉这个名字时,会是那样的痛苦,又那样的神往。原来,那真的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啊,那样的云泥之隔,要修来几世的尘缘,才能走到一起去?陶心然的手一抖,手中的碎片:“啪”的一声跌落在地,那样温润的颜色,在冷月的映照之下,仿佛汀上水滴。“所以呢?”陶心然望着袁烈,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愤恨:“所以,他们根本就是不能在一起的是不是?所以,你还是在骗我是不是?”是啊,她怎么就如此轻信了呢?怪不得,那个人会如此爽快地帮小唐治伤,原来,另外一个徒弟的愿望,根本就是海市蜃楼一般的存在啊……“没有所以——本殿只说答应让他们在一起,那么剩下的事情,就要靠他们自己解决——在这个世上,是没有谁能真正帮得谁的。我可以不阻止你的徒弟和暖玉来往,但是,我却不会将自己的皇妹下嫁于他——婚姻大事,特别是一国公主的婚姻,都是和一国的运程和前途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这点,没有人能改变……”呵呵,真是天真啊,难道在这个女子的眼里,真的以为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白头到老了?要知道,在皇室之中,在他们这些人之中,婚姻和政治紧密相连,爱情和利益相得益彰……袁烈冷冷地想着,眸子里竟然泛出丝丝的苦笑出来。在这个世界上,又会有谁,才会是得天独厚,独立于尘世之外的呢?即便是帝王,也有诸多的牵绊,还有无奈呢……“可是,你曾经答应让他们在一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千里追随,得来的竟然会是这个结局,身后的陶心然再也顾不了许多,冷冷的质问几乎是踏着袁烈的话音,脱口而出。袁烈更加的冷笑起来,他不去看那个眼神里流露着失望的女子,只是漫然地应道:“是,我曾经答应过你,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就让他们在一起——可是,我却没有答应是一辈子——要知道,若没有我的允许,他们就是见上一面,也绝对没有可能。”宫廷的束缚,戒备的森严,的确,若没有皇子的帮助,轩辕子青这一介平民,又要靠什么走进那世人永远都看不透的深宫里去?说话间,袁烈已经快步地走了开去,心里却不知是隐隐的恼怒,还是释然。这个女子,这个女子,她以为她是什么?可以主宰一切的上帝?还是无所不能的主?又是谁说的,答应了就要做到的?陶心然就在袁烈的背后,苍白着脸一点一点地将地上的碎片拣起,耳边仿佛又传来那个大徒弟的虚弱至极的声音:“师傅,如果换作小唐是我,不知道师傅是否会如此的义无反顾?”会的,都会的。他们都是她的徒弟,都是她最在意的人,她怎么能,如此的厚此薄彼呢?有什么从陶心然的眼眸中落下,轻轻地落在薄雪之中,陶心然慢慢地拣着,拣着,微微地闭了闭眸子:“子青,师傅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华丽的宫帏,到处都是明黄明黄的刺眼的颜色,陶心然跟随在袁烈的身后,静静地垂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思忖间,她的手却被一双大手握住了。抬首间,看到一双略微恼怒的眸子:“你在想什么?”“没什么,我只在想,这宫殿可真漂亮,可是,荒郊野外,却不知道有没有饿死的衣食无着者。”陶心然的话,极煞风景,此时听在袁烈的耳里,却有一些阴冷的讽刺味道。“真看不出,陶掌门还是个悲天悯人的存在。”微微地讽刺了一下,袁烈忽然摇了摇头:“锦衣华食,并不能代表一个人幸福,粗茶淡饭,也并不能说明一个人一定悲哀——人站的高度不同,所感受也一定不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再也想不到袁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道理出来,陶心然微微一怔之间,人已经被拉进了袁烈的怀里,头顶传来低低的警告声:“这可是在宫里,待会儿,可别给我走神了。”“那,我要见暖玉……”陶心然的心里,一直的惦记着一件事情,那就是,那个暖玉公主,是否是一个值得轩辕子青爱的人,若是,她必竭力成全,若不是,她会劝自己的徒弟收心,然后在半年之后,远远地离开这里。万万没有想到,陶心然此时的别扭,只为了换取要见暖玉的筹码,袁烈的唇微微地扯了一扯:“好,我带你去见暖玉……”这一次的进宫,原来只是去见太后。从慈宁宫里出来之后,袁烈真如陶心然所言,带着她去了七公主的兰心宫。“大皇兄来了?”一听到袁烈的脚步声响起,屋子里,一个柔和的女声就响了起来。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似有人正摸索着向这边走来。下一刻,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出现在殿门之前。那个女子,年约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洁白的衣衫,正随着她的身开形飘散着,仿佛一只洁白的蝶儿。她的一头墨黑的长发轻轻地披在肩后,正随着她急切而来的身影,一晃一晃。而那个女子,几乎是跑着出来的。因为步履的急切,而跌跌撞撞。她的身后,有宫人不住地提醒着:“公主,您小心一点啊……”“暖玉,小心一点,大皇兄又不会跑……”看到暖玉跌跌撞撞而来,袁烈竟然空前的紧张。他竟然甩开陶心然,大步向前,一边走,还一边紧张地提醒。陶心然微微地扯了扯唇,不就是一个公主吗?只不过跑两步而已,值得大家如此的惊慌失措吗?一念起,陶心然微微地阖下了眸子,就在这时,绊上了门槛儿的暖玉只一个不小心,就整个人向前扑去。“啊……”身后的宫人传来惊惶的叫声,陶心然一个抬眸之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腾空而起,在暖玉倒地的一瞬间,快速地伸手接住了她。年轻的女子就这样倒在袁烈的怀里,她欢快地笑着,转过身去,冲背后的宫人说道:“别担心了,有大皇兄在,我不会有事的啦……”那神情,那语气,就仿佛她的大皇兄是一个天人般的存在,是一个可以遮蔽风雨的港口,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好,只要有他,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是你也不用每次看到我,都用跑的吧,要知道,大皇兄会很担心……”袁烈的语气里,满是宠溺而且担心。只是,那担心是发自内心,而绝非敷衍,而正抬起头来的陶心然,也是微然一怔,仿佛从来都没有想到,那个阴沉得仿佛对整个世界都不会关心的人,竟然会有这一种表情一样。暖玉就在袁烈的怀里转身,望向陶心然的方向:“大皇兄,你有客人一起来?”“是的,她是大皇兄的王妃,也是你的皇嫂。”袁烈望着陶心然,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暖玉,你不是想要见她么?”“你好暖玉,很高兴认识你。”陶心然微微地笑着,对着暖玉伸出手去,想和她来一个礼貌的握手。然而,暖玉的手,却没有伸出来,她抬首,望着袁烈,认真地问道:“大皇兄有王妃了么?那实在是太好了,怎么样,她长得漂亮吗?可爱吗?比起暖玉来怎么样?比起宫里的其他女人呢?”“不漂亮,是个丑女人,而且脾气又大得不得了——”袁烈望着暖玉,含笑道:“试问这天底下,有谁能跟我们暖玉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