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袁烈攻来,唐方微微冷笑。他忽地收手,堪堪避过刺向心口的冷芒,仿佛眼角有微弱而嗜血的笑意,他右手五指一旋,巨大的力量在他手心凝聚。望着他手心凝聚的力量,袁烈先是一震,眼里闪过不顾一切的冷芒,他长剑一回,剑势又变,疾风闪电般,各自掌握着两种巨大杀戮力量的男子于夜空中相遇。擦身而过的瞬间,两人的身形忽然变得极其缓慢,仿佛时空在这一点上短暂地停住了。力量在贴身的距离内完全释放,可怖的冲撞令天地间的一切瞬间失去了色彩皎洁的明月冷冷清清地注视对峙着的两人,满脸杀气的唐方,站在泛着峥嵘气息的兽角之上,长长的衣袂随着夜风翻飞,整个人仿佛要凌空飞去,他的肩上贯穿着袁烈的长剑,手却停顿在袁烈的心口,深且黑的眼睛根本看不出哪怕一点点的表情。然后,在天地无声,所有人的的屏息静气中,一身锦衣的袁烈身形晃了一晃,刺在对方肩上的长剑脱手,他的身形一折,仿佛一枝忽然折断的花儿,凌空转折,向着大地急坠而下!仿佛也被震慑了心脉,还停留在屋脊上的唐方脚步也开始有些踉跄。他一返手,抽出刺穿肩膀的长剑,随手一挥,那一道冷芒就刺入袁烈身侧的泥土。屋顶之上,唐方仰望明月,无声地笑了出来。然后长身而起,扬起的衣袂如一面黑色的旗帜一般,在黑夜里张扬怒放,一连几个起落,那抹黑色就消失在微黯的夜色之中。远来的风,带来他的话语:“她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一定会完成之前的协议,所以,半个月后,去城东的十里坡接她……”半个月后?城东的十里坡?袁烈震惊于小唐在刹那间之间爆发出来的杀气,以及他现在所拥有着的力量,坐在黑色的泥土地上,竟然有些痴了起来。那个爱极了自己师傅的男子,真的肯将那个女子还回来么?“殿下,您怎样?”强撑着的仲言带领侍卫来到袁烈面前,将已然重伤的他轻轻地扶起。要知道,袁烈在回京途中,曾经因为陶心然而被刺中身体,本来应该就地休养,可是,他贪赶路程,导致体力损耗。而今,旧伤方好,又添新伤,对于他的身体,也是致命的……然而,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仲言的话一般,年轻的殿下在冷月之下,灵魂者游离了一般,他只静静默默的望着唐方消逝的方向,若有所思。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在不停地问——若是他此时夺得那个女子,可会如此轻易地归还小唐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可是,小唐却义无反顾地将那个女子还给了他。难道,这就是两人之间最根本的区别吗?他爱的,要紧握在自己的手心,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他的面前,可是小唐,却只要那个女子过得好,只要她问心无愧……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爱那个女子,依然不会放手,而小唐,怕是无法将这个女子,带到唐门去吧……微微地冷笑了起来,袁烈吃力地地上站起,然后开始疗伤——半月……若那女子半月未归,他发誓,要小唐付出更大的代价……那个代价,一定是小唐,又或者是那个女子,付不出的……年关悄然无声而来,喜庆的气氛,正在所有人之中,慢慢地弥散——当新年来临,春天,还会远吗?从那天开始,袁烈就长居陶心然所居住的屋子。仿佛只有住在这里,他空洞烦躁的心,才能有片刻的安宁。孤影孤灯映清辉,长夜里,明月清风疏朗,他无声立于前庭,感受她存在过的丝丝缕缕气息;回忆她的一颦一笑;品味她的心酸和孤独。却发现她和自己原来同工异曲——都是那么孤独,那么寂寞,那么渴望温暖……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如此奢华的燕王府,如此的盛宠无边,可是,那个女子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开心的痕迹,直到他长夜辗转,内心空虚。夜夜对着明月仰望,在刻骨的思念和寂寞里,他忽然明白——那个如此特别的女子,是属于阳光的,是属于陶家的,也是属于江湖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他袁烈看中的女子,终其一生,都只能留在他的身边,生死不离……这个月的月圆,袁烈寿辰的十二月十五这晚,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未来的正王妃遇刺,二是那个当面调戏陶心然的沈镜,竟然被人杀之,交将头颅置于袁烈的案几之上,嚣张至极。当十六的太阳升起,有心的人们这才发现,那个还未正名的正王妃,早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燕王府里……当陶心然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小唐的怀抱里,小唐的手里正拿着药碗,正一口一口地,细心地将那药汁喂到陶心然的口里去。“小……唐……”陶心然忘记了吞药,只是怔忡地望着眼前的最小的徒弟,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否在梦里。“先把这药喝了……”那个向来任性嚣张的小唐,仿佛知道陶心然接下来要说什么,长眉一蹙,先发制人地堵住陶心然就要脱口而出的话:“想问什么,都要把这个,先给我喝了……”“哎……”陶心然乖乖地张口,却不忘记在小唐去慢慢地吹凉汤药时,好奇地问上一句:“小唐,你的眼睛好了?”“嗯,好了。”汤药被灌进陶心然的口里,那个仿佛别人欠了他十万两银子的少年,眉色不动,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吹他的药去了。“那你的身体呢……呃,我是问……”陶心然刚刚想问第二个问题,那汤药就毫不客气地塞住了她的口,跟着,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响起:“都说过了,先乖乖的把这药喝了,问什么我都答……”“哎……”陶心然一听唐方的话,登时面露喜色。要知道,小唐这个小子,执拗得很,有时,你想问什么,若恰巧是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那么,即便问到你口干舌燥,都休想从他的口里掏出哪怕是一个字眼。而现在,代价只是喝药,他愿意有问必答,陶心然还是觉得自己赚了。于是,她连忙将递过来的汤药,一口就喝了下去。可是,才一进入口中,那苦得难以下咽的汤汁,使她有一种想要吐出来的冲动:“这么苦的……”“良药苦口……”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手下却是温柔地替她将药汁擦拭干净,唐方扯了扯好看的唇:“怎么,不想问问题了?”“想啊,想啊……”陶心然点头,强把那药咽了下去:“你的身体怎样?我是问现在……”“很好啊……”唐方的语气,极是敷衍。他一边将剩下的汤药全部都灌进陶心然的口里,一边替她拿清水漱口,然后扶着她躺下之后,自己却拿起空碗,转身向门外走去。这下,陶心然可傻了眼了——这小子,不是说了,只要喝下了药,问题就有问必答的吗?敢情只是用来欺骗自己的?于是,她连忙开口:“喂,小唐……”听到陶心然叫,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小唐转过身来,冲躺在**的女子璨然一笑:“我说师傅啊,你都已经昏迷三天了,小唐守了你三天,这明天的药还没有采,你干脆把小唐累死算了……”“嘎?”早知道这小子的话没有那么容易套,可是,这又算什么,把自己一个人扔这里,他要走了?仿佛看穿了陶心然的心事,唐方朝着屋外招了招手,模样憨厚的唐山跑了过来:“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去照昨天的药采多一份回来……记得,带泥土的不要,有露水的不要,叶子黄的不要……”“嘿嘿,唐山知道了,还有就是枝叶残损的不要,是吧……”模样憨厚的唐山,接下唐方的话,点头:“公子,唐山知道了,唐山会快点回来的……”“哎,小唐,这唐山又是谁啊?”印象中,小唐一直是一个人的,独来独往。可是。这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如此憨厚的唐山啊?“管好你自己的伤吧……”唐方没好气地白了陶心然一眼:“没有见过这么笨的师傅,加了散功散的药也喝,可以令散功散发生最大效用的酒,也喝,我看你啊,真是不想要命了……”“啊……”一听唐方的话,陶心然开始呆若木鸡——怪不得那人一剑袭来之时,自己的真气一点都提不上来,敢情是因为被人下了毒啊……可是,那下毒的,究竟是谁呢?又是什么时候喝到自己的口里去的呢?为什么,自始至终,自己都没有发觉过呢?“啊什么啊?出去别告诉别人,你是我师傅,我嫌丢人……”看到陶心然一副懵然无知的样子,唐方的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身在女人群中,也不知道提防一下,人家给什么,她就吃什么,还好早有人在王府里给她把着关,若非如此,他怕是哭都哭不过来……要知道,散功散加是剑伤,若不是自己得到消息,去的快,怕陶心然要被那些个没有用的庸医给折腾死了……自己是一家之掌,可是,却偏偏有个这么笨的师傅,若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