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在这个举世欢庆的日子里,其实是他的母后的忌日。多少年前的今日,他的母后,就是在这样一个除夕的夜晚,被人陷害,然后冤死。可是,他不能报仇,也没有办法报仇。还在夹缝里苦苦挣扎着他,只要那个女人的身份,有一天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的时候,在所有的皇宫的权柄都握在她的手里的时候,他就只有韬光养晦,只有隐而不发,只有忍气吞声,只有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生存的压力仿佛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头上,虽然贵为天之骄子,可是袁烈却从来都没有喘过一口气来。无数双眼睛都看总着他,盯着他,相信他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于是,卫士的报告,使他在刹那间失去了常态。第一次,他不顾地切地起身,然后直朝着那一座废弃的宫殿里走去。他身后,是他的贴身的侍卫,那些都是跟随他良久的,可以交付生死的属下,那些人,都拥有着绝对的忠诚,只要他一声令下,甚至可以为他生,为他死。夏夜的风,吹动袁烈的脸庞,仿佛一只熟悉的手,在无奈地低诉,可是,他却不敢停留,仿佛只要迟了一步,那个女子,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地宫廷里。因为,没有人比袁烈更加的知道,那座宫殿对于先皇的意义——就如没有人敢说出,那个坐在王座之上,至高无上的帝王,原来是在冷宫里长大一样——现在的帝皇其实是当年最不受宠的叶妃的儿子,因为叶妃犯错,被囚禁冷宫,并在冷宫里生下了现在的皇上。后来,先帝年迈,皇子之争日益激烈,于是,先帝仅有的三个皇子在尔虞我诈之中,先后死去,所以,在帝王驾崩之前,就个在冷宫里长大的男子,被捧上了皇帝的宝座。而在那之间,他的含辛茹苦地养大他的母妃,却被一杯鸠酒送了性命——有着不同寻常的出身,就必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再加上那些仇恨,那个在冷宫里长大的帝王,在登基后的三年里,一步一步地将那些所有的反对者们全部清除殆尽,而被尊为母后的太后,也被他弃之后宫,再也没有了昔日的荣耀。而隐心然昨日进去的那座宫殿,就是叶妃在没有进入冷宫之前所居住的宫殿,当年,年轻的帝王曾无数次在这里流连,可是,中年之后,心态慢慢转变,这个地方,他是少来了,可是也是用了一纸禁令,将这里封死,任何人都不能踏足这里……而当年的皇后,袁烈的母亲,也是因为被人算计,而后帝王降罪,还是李妃的李皇后趁此机会,趁火打劫,以袁烈为要胁,一杯鸠酒取了她的性命。所以,对于这个地方,袁烈向来是敬而远之,即便是必须经过的时候,也是绕道而行,从来没有踏足过这一片土地。可是,而今这个女子却被人掳去了那座宫殿,那么,他一定要什么时候没有发生之前,将那个女子带出……心头有一把火,仿佛要将所有的炽热都焚烧殆尽,这个在深宫之中一向谨言慎行的大皇子第一次的,迈开了大步,朝着自己的目标,义无反顾地前行。忽然,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袁烈的面前,那个身影,有着的袁烈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只是眉间的戾气更深更重。看到袁烈大踏步而行,他微微侧身,给袁烈让道:“大皇兄,这么晚了,你是要到哪里去?”“哦?是二皇弟回来了?”袁烈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他望着这个刚从宫外归来的二皇子袁直,只觉得眸子里的火光隐隐约约地闪烁——就是他的母亲,夺走了自己母亲的生命,也就是他,夺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所以,每一次面对袁直,袁烈的心里,都觉得有一把火在燃烧,仿佛要将自己的心,都要生生地燃烧殆尽。“大皇兄不是也回来了吗?而且,好象还在皇弟的前面,先皇弟一步。”袁直直视着袁烈,欣赏着他的眸子深处的那一抹仿佛火焰闪烁一般的亮光,微微一笑:“大皇兄别来无恙?”“托了二皇弟的福了……”袁烈的停顿,只是在看到袁直的那一个瞬间,他的脚步重又抬起,望着袁直:“若无其他的事情,皇兄就先走一步了……”袁直忽然低笑了一声。他一边笑,一边让开了道路,作了个“请”的手势:“皇兄请慢走。”袁烈朝着他微微地点头,然后快步地向前走去……这就是皇室,哪怕你恨对方恨得入骨入肺,可是,若是狭路相逢,还必须要保持最基本的风度,甚至装作要将仇恨统统都忘记一样。因为在宫里,每个人都有着两面,甚至是多面,随时随地都准备着,将自己的真面目遮盖起来,然后用来应付所以威胁到自己生存或者利益的人,或者东西。就如他此时的微笑,就是此时的袁直假惺惺的问候。可是,无可否认的是,这一次遇到袁直,令袁烈的原本不顾一切的心,冷静了下来。他的脚步放慢,再放慢,最后,由最先的昂首阔步,变成了而今的漫不经心地碎步而行。无数无法解释的事情,一桩一桩地在脑海中闪过,仿佛连续不断的幻灯片——首先是袁直的归来。袁直本来远赶滇池,前段时间得到的消息,他还在追踪那对仓惶逃生的父女,可是,事不过半月,他就出现地京城之内。而且,他出现的同时,陶心然被掳,这些,究竟是巧合,抑或是他有意而为之?而且,陶心然被扶持,而且还是进了那个一向被视为禁地的秋蔺殿,相信这事,一定早就惊动了陛下,可是,到了已经过了三个时辰的现在,还未从大殿之中传出任何一点的消息,年迈的帝王,仿佛不知道这件事情,又或者说,即便是知道了,却也还是装作一副懵然无知——他,又在等什么?其次就是皇后,以前,他每次入宫,看到皇后都是一副阴险莫测,却要扮出一副慈爱非常的样子,可是,这一次回宫,他所看到的,却是一个强打精神,没有一丝精气神皇后,而且,谢玉也不见了。到了现在为止,还是无法得知她的下落,也不知道她现在是生,还是死。要知道,在这深宫之上,只要一个行差踏错,就会前功尽弃。赔上的,通常是人命,甚至是牵连甚广。所以,袁烈的谨慎,绝对超出了所有的人想像。“殿下……”看到袁烈的脚步停了下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沈阳上前半步,低低地说了句:“我们还是秋蔺殿吗?要知道,二殿下在此时归来,绝对非比寻常。”袁烈的脚步,彻底地停了下来。他仰望深夜的宫墙,忽然之间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这里,已经到了储秀宫侧,再向前约三百米,就是那座秋蔺宫,可是,此时的他,是应该继续前进,还是应该就地转身呢?犹豫着,袁烈长吸了一口气,就要再举步而行——“殿下,您也是知道的,陛下的身体,这几日非常的不好……”看到沈阳的话并没有打动袁烈,他的身后,另外一个心腹张扬上前,对着袁烈微微地垂下头去:“虽然消息被刻意的封闭了,可是,傍晚之前,属下还是得到了消息,说是皇后曾经携二皇子前去永安宫,只是未待查证,所以未禀报殿下而已……”这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袁烈的脚步,彻底地停了下来。他终于明白了今晚的反常的一切种种。要知道,帝王病重,禁宫之中,人人惶惶不可终日。而他今日的提前离席,就是想要再一次的求证此事,得到的结论也是令他大吃一惊,因为那个年迈的帝王,竟然为了今晚的宴席而吃了多过平时数倍的强筋丸——这样饮鸠止渴的事情,想来人人都知道结果会如何。想来此时的帝王,还在为药物的反噬而痛苦不已的吧……这种情况之下,未央宫中,一定是人人自危,试问还有谁去关心有没有人擅闯禁宫的事?而且,帝王病危,皇子回宫,恐怕这接下来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简单的吧……而他呢,是否要做好准备,是否要在对方行动之前,先发制人?正在这时,一个人影朝着这边快步而来,张坚横向一拦,却发现原来是袁烈深埋在帝王身边的沈公公——“殿下……”一看到袁烈,那个在宫里炙手可热的沈公公微微地俯下身去:“殿下这是要去往哪里?”“沈公公有事吗?”袁烈望着如此急切的沈公公,微微蹙了蹙眉,示意张坚等散开。这才问道:“可是关于父皇的事情吗?”“是的,殿下。”沈公公上前,尖声细语地说道:“殿下,因为皇上服食了过多的强筋丸,所以此时非常痛苦,依咱家看……”“好了沈公公,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注意皇后还有二皇弟会有什么动静,然后及时地通知我……”“是的,殿下。”匆匆一语毕,沈公公就要转身离去:“皇上令咱家去请御医,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三次?”品味着沈公公的话,袁烈的眉微微地蹙了起来: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御医已经来了三次,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