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手一挥,那站在他身后的,一字排开的黑衣人们同步前行,一步一步地逼近。扶持陶心然的黑衣男子只是冷笑,长剑出鞘,迅速对赶车的少年男子说了句什么。陶心然忽然觉得,四周的温度,忽然下降了几度,就连流转的风,都改变了方向。她被劫持在男子臂间,一动也不能动,只好随着男子的步伐缓缓后退,同时,眼睁睁地看着两路人马就地厮杀。刀剑的碰撞声,撕裂了夜空,灼灼剑光之中,蓝雪看到,秋水长天,终于拔出了长剑。不同于场中人的斥骂,吆喝,惨叫和挣扎。这边的对峙,是压抑的、冷肃的、凝重的、无声无息的。时空,仿佛就此凝定,黯夜中,如水的长剑缓缓扬起,划过漫长的弧形。光芒闪烁中,辉映着两张冷醒的脸,钢铁一般坚硬的棱角。那一刻,陶心然终于睁大了眼睛——“川中唐门十三杀手的花大当家?”显然,从对方的身形中,看穿了对方的身份。扶持陶心然的黑衣男子冷笑着,说了句。“好眼力。旭国的国师大人车迟大人,也不差啊……”后来的蒙面男子并不否认,只淡淡一哂:“能与国师车迟大人一战,实在是花某的荣幸。”“好说!”车迟国师冷笑,手中的长剑,已在一句话中,变换了三次方位,他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好象半空展翅的鹰隼。银色的光芒,在他手心展开,随着尖利的呼啸声迎风斩落。那一剑,并不快,甚至就站在一侧的陶心然都可以清晰的感知他的每一分变化。然而,那一剑,却又是凛冽且霸气的,天地万物,都在随着他那一剑惊惧,被他吸引着,引导着,挥向同一个方向。就连旁观的陶心然,都有了一种束手待毙的颓废。陶心然不由惊骇起来,怎么会这样?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秋水长天]?然而,[秋水长天]不该是一首吟诵秋色的诗,临秋水而立的感慨吗?陶心然疑惑着,继续观望。果然,长剑挥动中,仿佛带着秋水般漫长的吟诵和清朗。那明明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蓦地有了秋水长空的辽阔和无垠。天无极,地无限,众生无情。要知道,川中唐门的十三杀手,名震天下,从来没有人,能在他们手下逃生,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他们本是以前一个杀手组织里的精英……所以,这个车迟国师一上来,就施出了传自西域天山的[秋水长天]?那是一套至刚至阳的剑法,蕴含着万千变化,一轻施出,杀意凛冽,神鬼变色。一刹那,被车迟国师称为花大当家的花飞絮神色忽然变了。他长剑一挥,在身前形成一道光网,然后身形疾退。在车迟国师的步步紧逼+——里,在退无可退的绝境里,花飞絮手中的长剑,忽然变成数把,平平直直地穿透秋水长天的一泓秋色。只听“哧,哧”几声轻响,在接近那一泓秋色时,花飞絮的衣衫,尽数碎裂。然而,他不进则退,长剑挥动中,直指车迟国师的面门。然而,长剑在秋水长天三尺外,仿佛被定住了。两人的身形就此凝定。只有灼灼的光芒,变成无数细碎的火花在两人身侧绽放、碎开,最终无形。空气中,那一泓清朗的秋水长空里,忽然带了些凌厉清叱的悲愤,仿佛有人迎天长啸,在质问什么。那是,世间早已失传的绝技[问天]?一泓秋色,渐渐模糊,到了最后,被绞碎、成灰,漫天漫地里,只有冷锐的杀气和霸气,扑天盖地而来。随后,两道身形快速地贴合,然后分开。天地间的杀气,忽然消失殆尽,车迟国师仗剑而立,连连后退两步。而花飞絮却“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手拄长剑,一口鲜血,喷射而出。一击之下,两人高下立分。然而,车迟国师却是惊骇的,也是难以置信的。此人,只不过是十三杀手之首,就有如此精绝的功夫,那么,那个所谓的唐门少主,是否,更加的深不可测?“[秋水长天],果然不同凡响,花某甘拜下风。”花飞絮脊背挺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全然不顾唇边血丝一线滑落。旭国的国师,全部由车迟家族诞生,那是一个天赋异能的族类,若非这个国师远来中原,不熟悉中原的招数,即便花飞絮施出十成的[问天],也难挡刚才一击。“那是因为,花大当家的[问天],尚未融会贯通所致。”虽说不及花飞絮狼狈,但车迟国师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击,也已令自己血气翻涌。看来,少主的警告是对的,[秋水长天]的唯一对手,就是川中唐门,就是[问天],其胜负以双方修为来订!而自己,是否该手刃这个潜在的敌手?这样想着,车迟国主又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两人的连番剧斗,看在陶心然的眼里,当然是惊心动魄。她看到蒙面的花飞絮单膝跪地,“啊”的一声,惊呼起来。忽然,一颗头颅从暗地里飞出,跌在陶心然的脚下。她定睛一看,望着那眉目宛然,双目犹自怒视自己的眼睛,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窒息。这些人,都是为了她而死……原来,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没有人,能知道,死亡在啊一刻降临。而自己,是否会在这个异世界里,默默地走完自己的一生?身后的黑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将那颗人头踢飞,再斜了一眼满脸恻然的陶心然,唇边,泛过一抹锋利的笑。她不由地低头,却撞上了一直横在她颈间的剑锋。殷红的血,顺着剑锋滑落,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持剑的黑衣人一惊,连忙撤剑,顺手在陶心然的身上一点,退到了一边。新月,从天边升起,冷冷地俯瞰着这荒山之巅的厮杀,见怪不怪。陶心然一手按着颈间的伤口,木偶般地跌坐在地,忿怒地望着持剑守着她的赶车少年,为什么,任人鱼肉的,总是她?赶车的少年,神色紧张地在蓝雪身侧画着什么,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喃喃:“好了!”在少年停手的一瞬,蓝雪忽然觉得整个天空,都好象变了一样,厮杀声渐去渐远,身侧,只有淡月的光辉,就连风,都失去了踪迹。陶心然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原来,这就是车迟家族的五行之术中的遁?忽然,她的眼前,仿佛有白云开合,云气千重里,一方天地,渐渐地显露。那里的山,清秀挺拔,那里的水,千尺见底,那里的树,长条如丝,那里的人,温和淡然,在山水之间,悠然来去。那里,可是那个叫秋水长天的地方?这样想着,陶心然只觉得心口一痛,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她浅色的衣襟,有一种痛,扑天盖地而来,仿佛落入蚕儿口中的桑叶。一丝一缕缕地吞噬着、撕咬着她,她张了张口,有血丝,不停地滑落,人,也渐渐昏迷。恍惚中,只听到一声低低的惊呼,陶心然只感觉到,有远来的浅风正从自己的冰冷的脸颊上拂过的微微的清凉。然后,她身子一抖,就毫无预兆地躺了下去……再次醒来,陶心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上一次和小唐一起养伤的地方。她的身边,是那个笑容可掬的唐山还有哭成泪人儿一般的小柳……小柳,又是什么时候来的?陶心然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看到陶心然醒来,经月未见的小柳还未开口,泪水就先流了出来,她拉着陶心然的手,泣不成声。“傻丫头,我不是没事吗?你哭什么?”陶心然吃力地抬手,想要帮碧儿擦去眼泪,然而,只抬到一半,却又颓然落下。要知道,小柳在陶心然的心里,就仿佛是一家人一样,此时见到自己的家人,她自然是开心不已,所以,一下子,仿佛身上的痛,都没有那么的痛了……“师傅,你怎样?好些没有?”有人推门而入,是那个一向性急的唐方。他一边推门,一边急步而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才不过几天的功夫,又搞成这个样子了?”他的身后,紧紧跟随着的,是朱英武。此时,看向陶心然的眼里,也是一脸的焦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唐方说着,一把扯开了粘在陶心然身上一把鼻一把泪的小柳,他抢上前去,一把按在陶心然的手腕上,冷着脸,过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端木阳……”看来,这个端木阳真的是和他杠上了,每一次都出些难题给他,上一次是散功散,这一次是一场相思空如水……一场相思空如水。顾名思义,是一种剧毒,而且蚀骨断肠,若中毒者情窦未开,则由断肠草为药饮,连服七日,即可毒去,可若是年轻情动,那么,除了出自于天山雪域的雪莲果之外,神仙难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