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灯下的唐方脸上全是汗水,塔里多冷冷地摇了摇头,罕见地,这个向来以折磨唐方为乐的汉子去拿出塔斯的奶酒来,给唐方倒了一碗:“喝吧,喝完了,好回到你的山洞里去……”最初因为唐方,他和塔斯被派来这个鬼地方。原本的八个守卫,而今只剩下他和塔斯两个。那时的他们,在这个地方开始怨天怨地,开始以折磨唐方为乐。可是,没有反抗的折磨,就仿佛是一杯失去了味道的酒,慢慢地,他们也就松懈了下来——在这个连鬼都看不到的地方,虽然这个唐方讨厌,可是,却总比在王府里时,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好多了吧,更何况,在这里,他们克扣着唐方的伙食,拿着比在王府里多了一半的银子,然后,十天半个月的,回到自己的帐蓬里去抱一下自己的女人,那样的生活。虽然不见得有多么的自在。可是,倒也慢慢地成了习惯。草原上的汉子,无论是不是英雄,却都佩服那些铁骨铮铮的好汉,而这个唐方,在他们的面般折磨之下,竟然没有死去,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令向来头脑简单的塔里多刮目相看。看到塔里多递了碗酒过来,唐方垂下了眸子,然后,轻轻地道谢,一口气将那碗酒喝完,唐方这才站起了身子,想要将手中的空碗还给塔里多。可是,就在塔尔多伸手去接的时候,唐方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只一下子,手一抖,就将那只空碗跌在了地上,然后,碎开了。塔里多微微一愣,顿时破口大骂起来,可是,他的话才一出口,却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说出话来。那是因为,唐方在他怔忡的一霎那,就用锁着自己铁链,用力地套住了塔尔多的脖子,然后,用力地勒紧。塔尔多顿时挣扎起来。可是,他越是挣扎,那打了结的锁链就勒得越紧,到了最后,那个粗豪的汉子,就这样被唐方,生生地勒死了。列了个塔尔多,接下来,就是那个已经醉了的塔斯。年轻的唐方,苍白着一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如法泡制地将铁链勒上了塔斯的脖子,然后,用一种几乎是漠然置之的眼神,望着那个还是烂醉如泥的塔斯慢慢地在他的手手心里,死去。他们两个,曾经如此狠狠地折磨自己,而自己,给他们一个这样的死法,就已经是仁慈——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一点,唐方在八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而今,只不过是又一次地证实了一次而已——折磨过他的人,他不会给他们哪怕是一丝的机会,再也不会了……找出了钥匙,打开了已经生锈的铁链,唐方将两个同时地扔在**,用被子盖起,然后找出一套牧民的衣服套在身上,将自己的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扔在一边,又找出一些必需的用品,然后,这才朝着马棚里走去。看他那步伐,看他那神情,完全不是在逃命,而仿佛是在自己家的后院里,信步闲庭一般。经过了这一次的小唐,再也不是原先的小唐。那是因为原先的小唐,早已被人在这里,活活地折磨死了,而今活着的,是一个陌生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人,甚至是连他自己都讨厌自己的幽灵。可是,他必须地活着,必须要将那个女子,带离这里……而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毁灭,要知道,他被囚禁在这里,整整三月,那么,他一朝脱困,就要这里的一切,随之消失……整整一万二千匹骏马,是端木阳的心血,那么,他就要在今夜,让这些心血,彻底地消失——端木阳,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开始。遥望远处,唐方忽然冷笑起来——师傅,为了你,为了你我的约定,为了我曾经忍受过的一切,从今日起,我不惜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当年轻的王妃回到帐蓬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她好好地洗了个澡,然后中披散着头发,回到了自己的帐蓬里。珠玲花被她催着去看哈里木了,又因为她喜欢清净,为喜欢太多的吵,所以,端木阳并没有派别的人过来。再加上这里的守卫,也算是严密,所以,年轻的王妃并不担心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模糊的铜镜之中,倒映出一个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女子的脸上,年轻的王妃静静地望着,顿时有些恍惚起来——这是自己吗?是那个没有过去未来,没有了记忆的女子么?可是,却为什么,她的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丢失了的呢?已经丢失的东西,要怎么样才能找回来呢?就好象今天,那个人握着自己的手时,她就感觉到非常的厌恶,于是,她就想也不想地出手,然后,只一出手之下,就制住了那个男子。到了那时,她才恍然觉得,并不是那个男子没有用,而是自己的身上,仿佛有一种力量,那就是他们所说的武功。那么,自己竟然会武功吗?怎么自己却是完全不知呢?又难道说,自己的身上,竟然藏匿着无数的秘密,甚至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那么,端木阳可知道吗?那个名义上的,自己的丈夫,可会利用那些东西,做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年轻的王妃坐在镜前,望着镜子里的影子,忽然觉得恍惚起来——有多久没有照镜子了?她曾经记得,自己是不喜欢照镜子的人,即便是有镜子在面前,她都不会照。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她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时光如流水,无声无息地滑过,年轻的王妃怔怔地坐在镜前,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多长的时候。夜渐渐地深了,只有夏虫的叫声,还在此起彼落。年轻的王妃怔怔地坐着,忽然冷冷地说了句:“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可是,若我不请你出来,你是不是打算站到天亮呢?”冷冷的话,没有一丝的表情,从那个一向温婉的年轻的王妃的口里吐出,竟然隐隐约约地带了些肃杀的冷意。话一说完,她就转过头来,望着虚空的某一种,一动不动。那个黑色的人影,是在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闪了出来的。那是一个黑色的,高大的身影,有着颀长的身体,黑色的布巾将他的脸,全部都蒙住了,只露出一双灿星般的眸子。随着那个人的出现,寂静的室内,仿佛有一阵清风吹过,那个人来到年轻的王妃的面前,先是怔怔地望着她,眸子里的光彩,亦悲亦喜,那眼光,仿佛是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亲人,又或者是一个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心里,除了激动,还是激动。可是,年轻的王妃的眸子里的光彩,却蓦地冷了下来。她望着眼前这个看不到面容的男子,清秀的眉,紧紧地蹙着,心里却在思忖着,要不要召唤门外的侍卫进来——不过,若真是召唤了门外的侍卫进来,怕结果又是和上一次是一样的,她怕是连这个不速之客的面都见不了,就再也无法问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实……那么,单单凭自己的一己之力,又是否是这个的人对手呢?这个人,一身的黑衣,身形利落,只要一看,就知道那是在刀尖上长年行走的人。那样的人,或许并不针轻易地对某一个人出手,可是,若是出手了,就是志在必得——可是,自己的身上,有这个人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杀气的人的志在必得的东西吗?年轻的王妃,忽然无法回答自己。后退两步,忍不住地从身后的妆台上抓起了那把一直地放在身边的匕首,想要在这个人图谋不轨之时,用以自保……她决定了,要自己问个清楚,然后,不再让门外的侍卫,甚至是端木阳知道这些事……就在她想来想去的时候,那个黑衣蒙面的人忽然一手拉下蒙面的黑布,蓦地上前两步,用几乎是颤抖的声音叫了句:“师傅……小唐呢?”师傅,小唐呢?年轻的王妃顿时愣住了。师傅?小唐?如此遥远的称呼,仿佛在前生……不,或许是在梦里听过,可是,在此时听来,却还是那样的熟悉。年轻的王妃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望着那个黑衣男子蓦地在烛光下显现出来的脸,忽然之间感觉到恍惚起来。那是一张极极英俊的,年轻男子的脸,长眉斜飞入鬓,眸子里的光冷醒锋锐,那个男子,有着冰山一般的坚硬而且冰冷的气质,此时站在年轻的王妃的面前,就仿佛是一把出鞘饮血的利剑一般,令人微微地感到一阵的寒意。年轻的王妃恍惚着,有什么激流一样的东西从她的脑海之中,仿佛就要飞出去,可是,等她要追溯之时,却又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