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吹动发丝如雪,剑气,犹如割肤的寒气一般,令人忍不住地战栗。仿佛有种错觉,当那把长剑从诸葛英武的手中抽出来的时候,那个温文尔雅的年青男子的身上,忽然有强大的杀气,水波一般地蔓延开去,令近在咫尺的两个黑衣男子,感觉到种说不出的战栗。那是剑之气,那是杀之气。那是拥有着强大力量的人,在爆发出杀气的那一个瞬间,所暴发出来的令人心颤的力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七杀碑上,血迹千年未干……手腕轻轻地转,长剑闪出慑人的冷光,在这月辉暗淡的光线之下,犹如闪电一划而过。“受死吧……”轻轻地喝斥了一句,诸葛英武的长剑便劈波斩浪地般地挥了开去。一片晶亮无比的剑光如同一张无形的大风,层层叠叠地对着两人笼罩过去,那样的强大的力量,那样的凌厉的剑势,在冷光到达的那一瞬间,足以将两人斩杀。然而,有人更快地从一侧闪过,在那片剑芒即将笼罩上那两个人的身形时,被那人手中挥舞着的长剑阻挡下来。只听“叮叮”数声轻响,有强大的杀气,仿佛烟雾一般地笼罩开来,方圆几丈内,烟雾弥漫,几不可视物。看到有如此高手在场,诸葛英武眼神一凝,手腕一扬一抖,在身形交错的一瞬间,已经连续变换了三种以上的姿势。那人毫不示弱,随着诸葛英武的剑式的变化,他丝毫不敢懈怠,手中长剑一划一扬之下,便卷起平地飓风。不得不说,只一个照面之下,两人均已经用上了全力。巨大的力量,近距离地爆发起来。两人的身侧,开始阴风四起,长剑挥动之处,带着尖利的吟唱,剑式起,枯草飞扬,碎石翻飞。那点点碎碎的烟尘,竟然变成尖利的暗器,向诸葛英武的身上袭去。而男子身影,也慢慢地由一变三,由三变六,远远望去,满场,满地,漫天,都是飘洒的黑衣。那样的速度,并不是很快,甚至,所有的旁观者。都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的身形的一分一分的变化。然而,那变化,却又是锐不可挡的,所有的障碍,在黑影覆过时,烟消云散。那是……“夺命十三式?”那可是传自大理滇南的夺命十三式?一刹那,在喝破了对方的招式时,诸葛英武的惊骇无以伦比——夺命十三式传自中原。可是,他却在今晚,在这一片漫无边际的大草原上,遇到了一位如此绝顶的高手?惊骇的低低的惊呼,伴随着长长地吸了口气。诸葛英武手中长剑如虹,绵长如水,挡、拦、闪、避、快捷如风,迅雷不及掩耳。剑式闪耀,身子闪腾之中,只听一声清叱,那把长剑,竟然变成无数,从上,从下,从左,从右,从任何可以想得到的方位,斜斜地斩落。剑光灼灼,衣袂翻飞。那一场绿草荒野里的对峙,远远近近地看来,依稀是波光水影之上的轻舞一般。两个身形如风,优雅万分的男子,出手如电,身形如电,道道撕裂夜空的闪电,竟是招招置对方于死地。数丈之内,飞沙走石,烟尘弥漫,远远地,只听到长剑的清啸和低低的喝斥。忽然,所有的烟尘沉寂了,静止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斜斜地错身而过,那一瞬,仿佛时空凝定,一切,都以慢镜头的形势出现。尘埃落定,烟熄尘灭。两个身影,以一种奇特的姿势静立。诸葛英武手中长剑穿那个黑衣男子的肩膀而过,而那个黑衣男子的长剑,也没入在诸葛英武的胁下。心知最后的两着,两人都留了后手。可饶是如此,高手过招,失手难免。“咳咳……”诸葛英武开始咳嗽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身子后移,在自己没入对方的长剑一寸一寸地抽出之时,他的人,已经在那人的十步开外。这是作为一个杀手必须知道的,最短的安全的距离。血珠,顺着两人的身形,长线般地洒落,将脚下的土地染红。泛着铁腥的气味随着风,随着空气,仿佛汀上水花一般地蔓延开去。空气在这一瞬间凝滞,杀气在这一瞬间消失。天地之间,只有新月的光辉,照在这一片的土地上,照着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依稀的杀戮过后的惨烈。诸葛英武的手里的剑尖斜斜地垂在地上。他望着那个黑衣人身后的两人快速地围了上去,然后,帮那个黑衣人包扎伤口。、可是,更快的,两个人的身形,却被那人推开了。夜风之中,传来一声短促的低笑,紧接着,那个人的声音,从流风的那一头,缓缓地传来,依稀带着说不出的诡异的笑意。然后,那人开口,带着某种熟悉的,说不出的叹息之意。他说道:“三师弟,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再见……”那一声“三师弟”仿佛是晴空之下的霹雳一般,直将诸葛英武炸得体无完肤。在那个一瞬间,他的心里浮出的念头就是——是袁烈……原来,那个监视在一侧的人,竟然是袁烈的人,而此时和他刚刚经过一场剧斗的,竟然是袁烈本人——那个凌国的帝王,什么时候盯上了陶心然的……种种猜测仿佛是烟花一般地在心里四散开来,突如其来的惊愕,使诸葛英武几乎无法呼吸——袁烈找上了陶心然?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要知道,虽然对于帝王来说,几乎每一个人都想将自己最喜欢的握在手心里。可是,在诸葛英武的心里,袁烈并不是一个为了爱情,就可以抛下一切的人。即便是,诸葛英武也不觉得,他象是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深入其他的国度,可以放手一搏的人。那么,若是这样的话,诸葛英武几乎可以断定,袁烈此来旭国,定是有其他的目的……那么,若他的目标不是陶心然,那么,不论他来到旭国想要做什么,抑或是得到什么,又和诸葛英武有什么关系呢?微微地哂了一哂,诸葛英武反手点穴止血,拿出一块绢布来,将手中的染血的长剑擦拭干净,然后,细心地放入剑鞘,这才抬起了头,望着袁烈,淡淡地说道:“是的,师傅并没有将你逐出门墙,你是仍然可以叫我一声师弟。只不过,我尊敬的帝君陛下,你有没有当师傅当成是你的师傅,想来只有你的心里,最为清楚……”诸葛英武的话,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淡漠之意。他望着袁烈,薄如刀锋一般的唇上,露出一抹说不出的冷淡笑意。然后,他身子一转,就要转身离去。道不同,不想为谋。袁烈那些利用陶心然的手段,还有他曾经对陶心然做过一切的事情,诸葛英武从来都没有忘记。所以,此时在遥远的他乡遇到了这个并不想遇到的人,在诸葛英武的心里,也并未有多少的攀谈之意——“三师弟……”看到诸葛英武转身欲走,袁烈同时跨前两步,在诸葛英武的身后叫了一声。诸葛英武停住了。可是,他并未转过身来,语气依旧是淡淡的,隐隐地有些不耐烦的意味。他望着远处的新月朦胧天,几乎是淡淡地说了句:“尊敬的陛下,道不同,不相为谋,还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袁烈忽然微笑起来了。他望着诸葛英武的背影,背负起双手,淡淡地一笑:“谁说我们道不同呢?你此来草原,是为了师傅,我此来,也是为了师傅,应该说我们是同仇敌忾才是啊……”、他也是为了师傅?诸葛英武的眉,紧紧地蹙了一下。这一次,他难得地转过头来,望着袁烈的带着十二分的认真的神情,微微地冷笑起来:“怎么,我的伟大的帝王陛下,你可是又遇到了什么难题要师傅帮你解决?又或者说,你是否又想利用师傅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呢?”这样说着,诸葛英武的脸上,顿时又流露出愤慨的表情出来。要知道,因为师兄弟几人,身份奇特,出身各异。又没有人在陶心然的面前揭穿自己,所以,心照不宣的四人,都在同时地隐瞒着陶心然,在私底下的尔虞我诈里,在某一个层面,却还保持着最基本的守望相助——所以,即便是到了此时,陶心然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四个徒弟,都拥有着如此复杂的身份,都拥有着如此相异的立场……“我只想接师傅回去——”袁烈并未理会诸葛英武的讽刺的话,他静静地转过身去,背负着双手,用极其寂寥的眼神,仰望着长天星斗,过了半天,才静静地说了句:“我想,这也是师傅和你的心愿吧,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深入端木阳的地盘,然后千方百计地要带师傅回去……”诸葛英武长长地沉默了。在他的心里,无论是端木阳,抑或是袁烈,他们爱陶心然,都是没有错的。可是,错就错在,他们根本就不尊重陶心然的想法,而是用自己手中的权势,又或者是诡计,用逼迫,强掳,欺骗,威胁,甚至是巧取豪夺的方式,将那个已经失去了记忆的女子,软禁在这里,令她永远都得不到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