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和孔雀有关?端木齐举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不禁摇头失笑起来——看不出来,这女子还真执着。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讲孔雀的故事,可就是想要自己记得旧人,从而放过她么?微微地摇了摇头,端木齐的眸子里,陡然地出现了一抹说不出的疲惫的冷光——旧时凄凉不可听啊。那样的漫长的岁月,仿佛长年不息的尘沙,仿佛将那蒙尘的往事上的所有的血色都深深地覆盖了。只有在风吹涟漪的时候,才能看到那一抹惨淡的红。可是,那样的红,和眼前的珠影摇红相比,又有谁能分得清,哪一个更是风光旖旎,哪一个,更令人取舍难定呢?只能说,这个女子,还不够了解他。陶心然似乎并不关心端木齐的表情。她只是在缓缓地饮下一杯茶之后,开始了她的另外的一个这[乌鸦与孔雀的故事]。这也是一个佛语故事,只不过,和前者相比,寓意简单得多,听起来,也是更加的轻松。当然了,这则故事,也是讽刺那些“搏爱”,“滥爱”的草原上的男子,看不清更远的天地,只局限于眼前的好恶。陶心然的声音,依旧地好听——她知道,她的时间并不多,充其量,也只是在这一顿酒菜的功夫。她希望珠玲花会按照她的吩咐去做。那么,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所以,为了这一切,她不惜做“一个喜欢讲故事的阿姨”将这些所谓的故事,当成拖延时间的筹码。那是因为,她的手中,早已没有了半点筹码……“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极北之地,有一个国家,它的名字叫做‘波遮梨’。这个国家在沧海彼端,因为地处极北,更因为隔海过洋,路途遥远。再加上这里的黑夜,特别的漫长。所以,有史以来,从没有鸟类能越过沧海,飞到这块地上来生活过。所以,祖辈生活在这里的当地的人们,也不知道,这所谓的‘鸟’,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终于,有一次,有一个远来的商人,从大海的另一端,一个叫做‘智幻’国度涉重洋而来,而他的到来,不但带来了来自远方的,各种各样的货物,更为了解开路途的寂寞,于是,他还随身带来了一只长嘴的乌鸦。商人的货物,非常的抢手,到了没有几天,就被卖得干干净净——而那只乌鸦,每到这个时候,就会蹲在商人的肩膀上,‘哇哇’地叫,开心极了。”“所谓的物以稀为贵——当地人见到乌鸦,都惊珍极了。于是,传得街闻巷知,人人争相来看。并开始对这只奇异的鸟儿开始评头论足起来——黑亮的羽毛,大嘴长翅,竟然还能在天上飞翔,真是一种神珍的动物。从众人的围观,令到乌鸦惊叫起来。于是,众人更加的惊讶不已。虽然,乌鸦的叫声,实在并不算得是悦耳,而且堪称沙哑难听。可是,好奇的人们,如获奇珍的人们,还是把它当成稀世珍物,对待他,仿佛是天上的神物一般恭敬。而且,在知道了他的饮食习惯之后,还拿来各式各样的谷米、水果来供养它。有了如此待遇,乌鸦便不愿意走了,于是,他告别的商人,在这里过着神仙一般快乐的日子。”“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波遮梨国“优待乌鸦”的消息,如同海上的风一般,渐渐地传扬开去的时候。四面八方的乌鸦,都闻讯朝着这里飞来。没有多久,这儿的树上、房子、天上、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乌鸦。它们叫着、喊着、飞着、斗着,鸟粪撒满各处。但是,犹如获得奇波遮梨国的人们,还是把它们当作神鸟,丝毫不敢怠慢地供养着它们。生怕一丝小小的怠慢,就会惹来他们的不悦。时间如流水,无声无息地滑过。就这样,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有一次,有个远来的商人,从大洋的另一个端的另一个国家,带来三只名叫“孔雀”的鸟类。”“波遮梨国的人听到之后,又仿佛当初看到乌鸦一般地,争相前来观看,几乎是万人空巷。不同的时,当所有的人们在看到孔雀那五彩斑斓的羽毛时,所有的人们,更是目瞪口呆。那只孔雀似乎习惯了人们的围观,看到人前上前,它便从它的漂亮的小房子里走了出来,然后,慢慢地踱来踱去——不得不说,这孔雀真是一只美丽的鸟儿。它走起路来,姿态优雅,好像雍容华贵的夫人;对比之下,乌鸦一跳一跳的,好像穿着黑衣服的小丑。而那孔雀鸣叫起来,啼声婉转,犹如云端的仙女在歌唱一般;而相比较之下,乌鸦沙哑的嗓音,就跟破锣似的。令人一听之下,顿时想要起鸡皮疼。于是,知道了有孔雀的人们,都纷纷跑来观赏孔雀,他们还把各式各样的东西拿来供养孔雀,听孔雀的载歌载舞,和它一同地欢乐忧伤。从此以后,这个国度的人,就再也没人理睬那些讨厌的、而又没有一点礼貌的乌鸦。乌鸦的地位,在这个国度里一落千丈。又因为找不到吃的、也找不到喝的,再加上人们的漠视,使他们心生羞愧。于是,这些不知休息聚集的乌鸦,便开始四散飞走,也不知都飞到哪儿去了。”“而波遮梨国的人这才明白,对任何事物都要比较,有比较才有鉴别;盲目崇拜一样东西,就会吃亏上当。”陶心然的故事,讲得非常的入迷。语气,神态,都随着波遮梨国的人的喜欢,以及厌恶,表达得淋漓尽致。故事的最后,她微微地一笑,望着不知道何时走下座位的端木齐,淡淡地说道:“想来世人亦是如此,在没有看到更美好的事物,又或者是说在将美好的食物忘记的时候,会拿一样极其普通的东西当做惊艳,以致到了最后,才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的严重……”明明知道陶心然的话里,是意有所指。可是,端木齐却一点都不惊奇。他来到陶心然的面前,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隐然一笑:“弟媳,你何必妄自菲薄呢?要知道,能有这番苦心,能讲出这故事的人,就不是普通人……”一边说着,端木齐将自己的头往前凑了一下,他一直一直地望着陶心然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这样吧,你从了我,我可以考虑放端木阳一马……”陶心然的手里的酒杯“啪”一声落在了地上。厚厚的地毯,顿时被湿了一片,当那醇香的酒在空中飘散开来的时候,陶心然微微地低下头去,看到那一片湿湿的酒渍,仿佛一滩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