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师傅,别离开我微微地摇了摇头,陶心然动了动麻木的身体。想要换一种姿势来坐。可是,她才只动了一下,那个本来睡熟的人,却蓦地翻了个身,然后,固执地伸出瘦骨伶仃的手臂,将陶心然抱了个紧。呢喃的声音,从那个睡熟的人的口里发出,仿佛还带着某种委屈的余音:“师傅,别离开我……”陶心然的手一抖,然后心里一惊。只动了一下的身体,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在动了——这一个如此没有安全感的少年,即便是在睡梦之中,还在担心着会被自己抛下么?那么,自己可曾抛下过他么?有风,将唐方的发丝吹乱,陶心然伸出手去,想要将唐方的发丝拨正。可是她的手指才一伸出,却从唐方的眼角,拈回了一滴眼泪——唐方竟然在哭?陶心然再一次地觉得心痛起来。她的手,就停在半空,有一滴闪亮的泪水,正停留在她的指尖,晶莹剔透,温凉如冰。忽然觉得没有办法呼吸起来。陶心然望着那个还在沉睡着的唐方,心里,浮出一抹说不出的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刹那间,她只觉得天地空茫,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远风吹过,毫不停留。湛天之下的风,还有这身边的风景,都在静静地望着那一对相拥着的师徒,天地沉寂。不知道过了多久,陶心然轻轻地吁了口气。指尖的泪水,已经被风吹干了。可是,却永远地留在了陶心然的心里——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在睡梦之中哭泣的男子,就如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她触到了唐方的眼角的泪水时的炽热,还有温凉——又或者说,只不过一滴泪水,却成就了下一站的刻骨铭心。“师傅,好了……”明丽的阳光下,诸葛英武将帐蓬检查了一遍,这才对陶心然扬声叫道。不得不说,他的手脚很快,这些早就做习惯了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是轻车熟路。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一个简易的帐蓬,已经搭好了。额头之上,还闪着微亮的汗珠,那个扬着一脸阳光般张扬的笑容的诸葛英武大踏步地走到陶心然的身边,告诉她,一切,都已经做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叫陶心然去处理自己的、再一次迸裂的伤口。而他自己,则接过一直地躺在陶心然的怀里,甚至还在昏睡的唐方,想要把他放进了帐蓬之中去,好好地休息。这一天半天的功夫,一定是走不了了。可是,人总要吃饭,人总要生活。所以,诸葛英武的心里,甚至开始思量着,要去打几只猎,然后,去寻找一个水源——他们身上带的水,也只有三天的量,此时,多了一个唐方,那么,又能坚持多久呢?此时抱着唐方,诸葛英武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不得不说,此时的唐方的体重,就等于是一个孩子——他轻得厉害,而且,瘦得厉害,抱在诸葛英武的宽阔的臂弯之中,甚至就象是个孩子——不敢想像唐方曾经遭遇过的一切,诸葛英武只是小心地抱着他,然后,静静地将他放到临时铺好的兽皮之上。这个孩子,应该很累,很累了吧?此时,可是感觉到了师傅的存在,所以,才会这样任性地睡下去?陶心然还站在原地。他望着金色的阳光之下,诸葛英武的大踏步的身影,还有他臂弯之中的唐方,依旧一副沉睡的样子,忽然之间,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年来,唐方究竟遭遇了什么,而他们之间,又曾经发生了什么。心里,忽然有一种强烈地想要找人倾诉的、又或者是听人倾诉的欲望,陶心然就站在这漫天的绿草里,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唐方是找回来了,可是,接下去,他们又要怎样的相处下去?中原回不回?而他们的目标不,他们的未来,究竟是在哪里?这些,陶心然都不知道,所以,此时的她,需要听听诸葛英武的意见,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路,要怎么走。那一日,陶心然伤重,而且开始发烧,于是,在牧民的建议之下,去寻找一种叫做“簪花乐”的草药,不但对于伤有奇效,而对于发烧感冒,都会有难以言说的神奇作用。于是,他们便沿着牧民所指的路,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却不料想的是,在这里,遇到了唐方——或者说,这都是命吧,也是他们的缘分吧,要知道,若不是陶心然的伤,她和诸葛英武不会走到这里,若不会走到这里,就不会遇到唐方,或者说,即便是遇到了,那么,也一定是现在的场面。要知道,昨晚的场面是如此的凶险,只要一个不小心,那个唐方,那个她最心爱的徒弟,就会永远地失去生命,甚至再也没有办法寻回……轻轻地吁了口气,陶心然跟在诸葛英武的身后,朝着帐蓬之内走去,在看到依旧小心谨慎地抱着唐方的诸葛英武的时候,陶心然站在诸葛英武的身后,忽然,静静地说了句:“英武,和我讲讲唐方的事情吧……”深知道唐方身上的伤,不会无缘无故而来,而看诸葛英武的眼神,并没有半分的意外,所以,向来**的陶心然就断定了,唐方身上的伤,会或多或少地和自己有关。于是,在诸葛英武抱着唐方走进帐蓬的时候,她忽然静静地说了句:“虽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师傅……”诸葛英武诧异地回过头去,正触到了陶心然的清亮无比的眼神,清澈而且懵懂,令诸葛英武,忽然之间,不敢直视。“我知道,真相永远残酷,可是,英武,我不能永远都活在假象里……”是的,陶心然永远都还记得,那一日,在端木阳帮她设下的帐蓬之外,那个半夜而来的少年,曾经那样固执,那样热切地望着她,想要她跟他走。可是,那时的她,大牵挂太多,心思又太重,又记挂着珠玲花的事情,所以,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本来。陶心然是想要解释的。她想要告诉唐方她的打算,她的难处,以及她想要做的,接下去,还没有做到的事情。可惜的是,那个少年,那个仿佛只在一个瞬间,就经历了花开到花谢的少年,那种萧瑟的仿佛是花落满地的表情,生生地将陶心然的接下去的话,咽了下去——那一个刹那间,陶心然看到了唐方的眼里的拒绝,很明显地,他不想听她的解释——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想听她的解释……那时的唐方,就站在帐蓬的一侧,对她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然后,转身离去了。那样的离去,就仿佛是冰雪来临的时候,被冻结枝头上的残花一般,虽然花还在原处,可是,却已不是当初时的样子,那样的表情,就仿佛是情人间的背弃一般,决绝,而且毫不留情。那样的离去,就仿佛是将陶心然的心里,生生地割开了一个口子,然后,血流了一地,可是,却永远都看不到伤口……那样的伤,永远地留在了陶心然的心里,就如唐方的最后的表情,一样的深深地留在了她的心里一般,她没有办法再想下去……“唐方的心里,一直都很苦……”想了半晌,诸葛英武竟然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口。他垂下头去,望着那个睡熟的唐方——想必已经很久,他没有这样睡过了吧?想必很久以来,他都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了吧,甚至就连做梦,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