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生和死的距离所以,唯有落照,才会比落殇更加清楚地知道,权力的巅峰,其实就是一个绝对孤独的牢笼。金碧辉煌的槛栏里,盛载着这个世上大多数人没有办法体会的寂寞。那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体会的疯狂。每一天,落照都在接受着众人的膜拜,一身华服的她,仿佛就是落家的象征。可是,也只有她知道,那些人所膜拜的,并不她这个人,而只是她手中的,闪烁着冷光的权柄。权柄,被握在人的手心里,权柄主宰着当权者的命运,可是,权柄给予它的持有者的,却是世人永远都没有办法看到的绝对的寂寞,还有疯狂。甚至,在别人看向你时,那冷冷的恭敬里,那苛刻的审视里,你就会觉得,你就是那个背天逆命的第一人。那样的生活,她已经整整地过了三年,所以,她不想落殇去过哪怕一天。而且,她也不是绝对孤独的。在那个时候,落殇不曾放弃她,所以,她不会孤独。可是,现在,她却得永远地放弃落殇了。那么,落殇啊落殇,你若是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希望,那么,当你站在那个位置的时候,又要何以为继?落殇守在落照的帐蓬之外,焦灼不安地走来走去。他的手在发抖,他的心乱如麻,他的唇,变得没有一丝的颜色,甚至,他的额头上,有汗水不停地闪过。落照的吐出来的血,还在沾满他的衣袖,此时,如被砂纸吸透的墨迹一般,全部都渗透了。变成了暗色的褐色。可是,落殇的记忆,却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消失。即便是到了此时。落照的那苍白如纸的脸,还不停地在落殇的眼前晃动。仿佛将一切都要定格。落殇的一切,仿佛都还停留在那一瞬间——落照不停地吐血,落殇心急如焚。可是,急,是帮不了你任何东西的,急切之下,他去摸落照的怀里——他直都是知道的,落照的病,是不治之症,落照一年四季所吃的药,比平时所吃的饭都多。所以,以落照的身上,永远都是备着药的。而落照,几乎每一次吃了药之后,都会在很短的时候醒来。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得和平日一样。可是,落殇伸进去的手,却探了个空。落照的怀里,空无一物。落殇呆住了。少女的芬芳的气息,从落照的身上,静静地散发出来。就仿佛曾经绽放在三月里的春花一般,令人感觉到说不出的舒畅,舒适。落照的身体,曾经是那样的暖,曾经是那样的柔软。可是,落照此时的身体,却是那样的僵硬,就宛若正在慢慢地枯萎的老树一般,正在他的怀里,将最后一分生机,都消散在疾退的风里。那种感觉,令落殇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于是,他抱着落照,在这夕阳西下的草原之上,落殇开始声嘶力竭地呼吸落照的名字:“丫头,丫头,你给我醒来……”丫头,丫头,你给我醒来。有那么一瞬间,落殇什么都不想要了——他不想那个什么落家的掌门之位,他不想要什么权倾天下,他想要的,就是要这个女子醒来——醒来,然后和他在一起,永永远远……可是,有谁的永永远远,是把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的呢?死亡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最。那么,即将被死神带走的人,可会因为身后的呼唤,而不顾一切地回头?这些,落殇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要留住怀里的这个女子,不惜一切……“落殇走了么?”落照醒来之后,望着帐蓬的天窗里,充盈着的,满世界的黑暗,忽然静静地问了一句。她知道,这一次的病发,实实在在地把落殇吓到了。可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以前的时候,落照还知道什么时候病发,休息一下,或者缓和一下。然后,难过的感觉,就会慢慢过去的。可是,自从今年开始,她的病,就变得无法控制,有很多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病发,更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倒下,通常,在窒息的感觉,扑天盖地而来的时候,在意识失去的前一刻。她才会发现,原来,自己又一次的发病了。病来如山倒。犹如死神狠狠地扼住了她的手,令她无法呼吸。于是,落照知道,自己终究有一天,会这样的消失的——就如黎明前的轻雾,就如附在叶尖上的露水,无论她的来,还有消失,都是无声无息。整个落家,所有的人,都要在关注着她的生死,可是,她却知道,那些人,真正关心的,是她什么时候死去,而不是痛惜她的生命的消失。可是,落殇是不同的,唯独落殇,是真正地心疼着她,真正地不想她消失的。她甚至不知道,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落殇,又要如何的。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是谁都帮不了谁的,每个人,也只能修得自己的尘缘罢了。可是,落照却知道,至少,现在有一件事,她是可以帮得了落殇的。那么,她愿意在自己还有这个能力的时候,为落殇奉献上最后的一分力量——落殇,这已经是我所能为你做的,全部……“回主子的话,落殇还在帐蓬之外等候。”床前,年轻的侍女,也是落家的人,她是在一月前来到落照的身边的,担负着照顾落照,还有传递消息的任务。此时,听到醒来的落照,第一时间就问起了那个桀骜不驯的落殇,于是,连忙低下头去,静静地回答道。“哦……”落照静静地应了一声,顿了顿,才说道:“让落殇进来。”年轻的侍女微微地屈了屈膝,然后,轻俏俏地走进了帐蓬。落殇是在片刻之后,风一样的飘进了落照的帐蓬里去的。他才一进帐蓬,就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丫头,你怎么样了……”落照斜斜地躺在**,雪白的脸上,还带着一抹说不出来的浅笑,望着那个急得满头大汗的落殇,只是静静地笑,却不说话。落殇伸出了自己的手,想去拥抱那个躺在**的病弱的女子,可是,一眼看到落照眼里的,仿佛是洞察一切的笑意的时候,落殇的眼里的热情,仿佛是落在霜天里的露水一般,不由自主地凝结了。他怔忡地望着那个只是笑,却含笑不语的落照,却想不明白,这样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在落家,掌门是超出所有的人高贵的存在,即便是长老们,都不敢对他们自己遴选出来的主子没有礼貌,所以,以落殇的身份,是绝对不敢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之下,越雷池一步的。于是,落殇的张开的手,还有敞开的怀抱就僵在那里,而他的脸上的急切,脸上的笑,也同时地僵在那里。他呆若木鸡地望着那个如此高深莫测的落照,顿时说不出话来。“过来坐吧,落殇。”落照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抹落殇曾经熟悉无比的,淡淡的嘲弄里,夹杂着淡淡的失落的笑——只是,她的眸子,却是欣喜的。她望着落殇,拍了拍自己的床,有些歉意地说道:“刚才,一定是吓到你了吧?”“可是,你也知道,我并不是故意的。”落殇的怔忡的神情,终于消失了,可是,想要拥抱落照的愿望,也随之消失了。他轻轻地扁了扁唇,轻轻地来到落照的床前坐下。一身的黑色的披风,就在无风的帐蓬里,静静地飘散开来。然后,他坐下了,伸出长臂,将落照整个人都按在自己的怀里,不让她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