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禁足令没有了那个女子,没有了那个他在心里认为可以全心地依赖和信任的人。端木阳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里,都是一片的冰凉,就仿佛是寒冬的雪一样,没有一丝的温度。又或者说,温度本身是有的,可惜的是,过季了的温暖,终究会随着当季的风,消逝到比远方更远的远方去。再也没有办法追寻。端木阳忽然迎着这寒冷的风,冷冷地笑了起来。明天,以及明天的明天,在没有来到之前,都没有人知道,他会是什么样子。端木术的病,已经病入膏肓,虽然消息被严密地封锁了,可是,端木阳还是从那措那里知道,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现在,正缠绵于病榻之上,和那些垂垂老矣的老者一样,正在消耗着自己极有限的生命之火——端木阳甚至知道,太子和皇后一党,已经开始了下一步,甚至是下下一步的计划,想在端木术死去之后,第一时间,将那个帝位握在手里。可是,端木阳更知道,端木玉,还有端木星,也都没有闲着,他们两人,都正在密谋着,想要怎样夺得对自己最有利的东西——当然了,那措和禧贵妃,也是没有闲着的,他们的行动,也在加紧地开始了。想要抢在太子的面前,夺得先机。而落殊……呵呵,落殊……端木阳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要知道,对于落殊,端木阳忽然觉得是那么的陌生,那个谪仙一般的男子,他好象觉得,从来没有认识一般……端木阳走在寒气袭人的街头,慢慢地想着,模模糊糊地想着,然后,一步接着一步地,朝着自己的寓所走去——今年的寒冬,好冷啊,端木阳可记得,中原的冬天,是没有这么冷的。而这里,他三年未归,在中原的时候,经常会怀念冬天的雪,可是,一回到了这里,才觉得这冷,令他不习惯起来。看来,习惯还真是一样可怕的东西。他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将你的一切,统统改变——可是,恐怕这个寒冬,会被所有的人,都记得的吧。因为,今年的这一年,实在是一年比较特殊的一年。旭国的天,即将会变,这天下的主人,也将会易主。而且,这一段历史,也将会被永远地记载在旭国的[史记]里,准确地告诉后人,在这个和其他冬天并无什么不同的冬天,会有什么样的大事发生。可是,所有没有发生的事情,即便是在结局未定的前一刻,也是没有人知道,这结局,究竟是怎样的……端木阳去的方向,并不是他的王府,而是大殿。因为,那措告诉端木阳,今日的朝堂之上,将会有大事发生,而端木阳,又是必须出席不可的。端木阳当然猜测得出,这所谓的大事,会是什么事情。可是,对于端木阳来说,主动权并不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即便是猜得出来所有的结果,他仍旧是没有回天之力。没有办法掌控的结局,端木阳觉得,是一种悲哀。可是,在那措的掌控之中,他身为一个并无实权的皇子,又能怎么样呢?又或者说,他端木阳,对于叶赫那拉家族来说,不过是一道桥。这桥一旦过了,那么,就可以拆了。要知道,对于一个强势的家族来说,一个成年的,有主见的皇子,远远不及于一个年幼的,可是有着皇室血脉的孩子容易控制。所以,现在和叶赫那拉家族结盟的是端木阳,可是,最后登上帝位的,却不一定是他。可是,端木阳并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人,事实上,在投靠叶赫那拉家族的时候,他早已准备好了所有的后着,他从来都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而这天下,到了最后的最后,必将掌握在他的手里……太阳从东方升起,将冬晨的浓雾驱散。端木阳慢慢地向前走着,忍受着刀割一般的寒冷,慢慢地握紧了手心。那措——他必不会如你的意的。今天,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日子。朝堂之上,多日不见上朝的端木术,竟然例外地出现在朝堂之上。而殿下的大臣们正在热烈地讨论着的,竟然是太子的问题。本来,在端木术病重的期间,端木齐曾经代他摄政。可是,现在呢?因为上次的事情,端木术怒极之下,将太子禁足,所以,到了现在,帮助端木术摄政的,变成了他曾经一度疏远的三皇子端木阳。端木术当然知道,他让端木阳来摄政。会有什么后果。可是,当时急怒攻心之下,他下了这样的决定,而今,想要再一次修改,却是万难的了。眼下,因为太子端木齐的事情,太师和那措一党,已经势成水火,而今,竟然当着端木术的面,吵了起来——“太子乃是国之正统,太子监国,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可是,而今是太子赋闲在家,三皇子问政,这究竟是什么道理嘛……”首先开口的,是御史台的张贤。他的话,直指端木阳。那意思明显就是端木阳越俎代庖,超出了自己的本分了——听了张贤的话,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太子为什么赋闲在家,想来大家都心知肚明。犯下如此大错的太子,再站在这朝堂之上,张大人,你可是想告诉大家,太子之错,可以不了了之么?”听了这样的话,端木术的脸,沉了下去。端木齐之错,错就错在丢失了不应该丢失的东西,而在事后,不应该刻意隐瞒。所以,这才触怒了天颜,变成了而今的下场。而端木术既令端木阳暂代端木齐之位。显然的,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要知道,端木星因为母亲出身低下,无法立足于朝堂之上。端木灼殒,皇子之中,唯有端木阳,才可当此重任。而且,端木阳流放三年归来,在朝中,并无太硬的后台,这才是端木术比较放心的。端木阳和那措结盟的事情,端木术并不知道。明里,这是和太子作对,可是,暗里,相信端木阳比之其他人更加的明白。那措之于端木阳,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端木阳,也只是叶赫那拉家族用来和太子,以及皇后抗衡量的棋子而已。棋子,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弃子,这些,想来端木阳更加的明白的。所以,端木术并不会担心端木阳会因为那措,而作出太过激的选择,毕竟,端木阳姓端木,而那措,则姓叶赫那拉……端木术相信,他的儿子,还是能分得出轻重缓急的。金殿之上,所有的人,都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声色俱厉,义愤填膺。可是,唯有那措兄弟,以及太师几人,却岿然不动,并不对此事做任何的评价。要知道,帝王,才是一国之主,只要帝王没有说话,那么,下面的人的起哄,也只能达到一般的效果而已。而他们,作为百官之首,一言一行,均受众人瞩目。所以,不在关键时刻,他们是不会作任何的言论的。而深知帝王心思的两人更加的知道,下面的人起哄,并不要紧,若他们两人,任何人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那么,那个人,就成了输家。所以,任下面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帝王不停地轻咳,那措和太师却依旧面沉如水。“好了……”威严的帝王华衣冠带,高坐在金碧辉煌的王座之上,用威严至极的眼神,望着这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臣子们,抿紧了唇,却并不说话。那措抬眼看去,看到端木术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失望和不耐。可是,年迈的帝王,毕竟老了,虽然威严依旧,可是,那样的威武之中,还是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衰弱。“好了,你们大家住口……”那措的声音,在这个大殿里重重地响起。中气十足,威严十足。乍一听到那措的话,所有的人,都住了口。“圣驾在此,岂容你等喧嚣?”那措的声音在斥责了众大臣之后,向前两步,对着帝王跪了下去:“陛下身体染恙,还望早点回宫休息,至于今日之事,依臣看来,还是改日再议吧……”太师的脸,已经黑了下来。要知道,现在是三皇子殿下辅政。那措一句改日再议,岂不是任这件事再一次地,不了了之?反正,现在端木阳掌权,就等于是那措掌权,所以,他那措急什么?要知道,这急的,可是太师啊,眼看着端木术的身体,已经是顶不下去了,若再不将太子的禁足令解除。那么,岂不是到了帝王驾崩之期,太子依旧不能出府?而到了那时,天下,可就真成了他人的了……一念及此,太师上前一步:“陛下,您龙体染恙,太子忧心如焚,还望陛下能给太子一个机会,让他在驾前尽孝……”太师的话,说得十分的委婉。他并不说对于错,只是说太子孝顺,希望端木术能让太子探病。世人谁不知道,这帝王便是金口玉言。他若允许太子探病,那么,就是解除了太子的禁足令。那么,国事,将再一次地回到太子的手里去。到了那时,再加上皇后里应外合,这里,就没有端木阳的什么事了……听了太师的话,那措微微地冷笑起来。太师打的是什么主意,那措岂有不知?可是,怕是太师因为心急,所以看错了时机了吧?要知道,身为帝王,最是讨厌别的人背叛还有隐瞒。而太子两者兼有,这股气,又岂是短时间之内可以消的?那措本来可以乘机奚落太师一番,令帝王更加的心生恶感。可是,他知道,那样的话,反倒给了太师机会。太师以父子之情开口,可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是那措此时搬出国事出来,那么,就是干预了帝王的家事,那么,必定会引起帝王的不悦,说不定,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相的蠢事,那措肯定是不会做的。所以,他静观其变,默然不语。只要那措不说话,那么,太师就再没有了任何的借口。那么,端木术便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了……端木术沉吟着,眸子里的光,在微微地变幻。本来,帝王病重,太子监国,这是国之常理,可是,眼下的太子,先是欺骗,再是欺瞒,所以,令端木术的心里,顿生不悦。可是,这不悦归不悦,太子,还是他的儿子,说不心疼,也是假的。端木术虽然生气,可是,却也动了放端木齐出来的念头。可是,那措不说话,单单太师一人来说,端木术却难以决定。微微地沉吟了一下,端木术将眼神转向了那个一直沉默的端木阳,问道:“叁,你的意思呢?”罕见地,帝王开始询问自己儿子的意思,那措的唇边,不由地露出一抹锋锐的笑。看来,帝王有意释放太子……可是,这是那措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事情啊……看来,这太子,也是时候消失了……“回父皇的话,儿臣觉得太师说得有理——太子乃是国之根本,眼下父皇染恙,作为儿子之首,更要克尽孝道,来您要榻前问候……”端木阳上前两步,跪倒在驾前,态度诚恳地说道:“所以,儿臣认为,父皇应允许太子榻前探病……”端木阳的话才一说完,下面的大臣们,都开始嘘唏有声。看来,还是三皇子殿下明理啊……只有太师的眼眸,微微地沉了一下。那措却隐有得色。要知道,此时的端木阳,表现得越完美,那么,端木术就再也没有机会,放太子出来。倘若端木阳反对,那么,端木术的决定,还真的可以水到渠成。可惜的是,端木阳没有给这个机会。父亲有病,儿子应该上前探病,可是,一个把父亲气得病情加重的儿子,任谁是父亲,都要举再希望看到他吧?端木阳的话,无疑是要将端木术引到回忆里去,从而再引起气愤。这样的话,那么,端木齐就再也没有机会踏出府门半步了……太子不能出门,那么,对于太师一党来说,又会是怎样的打击呢?端木术轻轻地吐了口气,望着端木阳,并不说话。他有点看不懂这个三儿子了。大殿里,一阵的寂静,几乎所有的人,都看着端木术,想看他会做出怎样的一锤定音的决定出来。“太子忤逆,禁足之期未满。虽朕病重,不予以解除……其他人有事奏上,无事,退朝……”端木术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冷漠的意味,在这个大殿之上,重重地响起。在一群山呼万岁之声里,病弱的帝王,在太监的搀扶之下,朝着后宫去了。太师望着端木术离去的身影,眸子里流露出绝望的光彩出来——昨晚,他买通的御医说首,帝王病重,已然不治,可以说,大限就在这两三日之内。所以,太子的事情,一天没有解决,那么,一天,就还是个隐患啊……看到太师失神,那措只是冷哼一声,然后,朝着殿外走去了。那措此时心里的得意,是不言而喻的。帝王病重,不知道哪天就要西去,只要太子的禁足令并没有解除。那么,不论他们做起什么来,都会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