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继贤方才见了有人从大门内冲了出来,一时恍惚,竟然无比怀念起当年自己老娘挥着擀面杖的英姿来,待见得平日里素得自己宠爱的莲姨娘这般作派,反差太大,竟然觉得头目森森,眼前发黑,要不是有大儿子扶着,就要栽倒在地。想起平日亲娘常说的,那些个姨娘通房什么的,都是不干正事,尽靠卖笑吃闲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活着的时候自己根本就不敢动纳小的念头,两个姨娘还是老娘过世了才纳回来的,平日里温柔小意,说的话都能甜进了自己心窝,这一到关键时刻就给老子掉链子啊!娘啊,儿子不孝啊,后悔啊,不该没听您老的话啊。想起当初娘让学武,自己怕苦不学,还找了奶奶来当后盾,害得奶奶和娘的关系冷淡。让自己儿子学武,自己当面不说什么,背地却不支持,总是说,有钱了多找几个家丁护院就是。气得老娘都不搭理自己。如今才算明白,不错,有钱了是能找家丁护院,可自己那俩钱找来的家丁护院遇到横的他也护不住院儿呀。望着小儿子痛苦的神色,赵继贤咬了咬牙,大喝一声,“住手,要磕头不是,我磕了,但三千两银子我赵家没有,顶多一千,你要答应就罢了,不答应,今儿赵家人也豁出去了,拼个鱼死网破!”那罗保柱听了这话,跟边上的同伴挤眉弄眼地对了下神色,心下其实有些动意,手上也放松了些,赵小四略缓了缓,哭声也小了许多。罗保柱正准备再还价到一千五的时候,忽然迎面就是一道银光袭来,暗暗无声,那速度却是诡异绝纶,如同一条在暗处窥伺了许久的毒蛇,张口便是敌人的致命处。他习武多年,自然晓得利害,也顾不上手中的人质,朝前一推,借着力向后翻滚了好几圈,才算逃过这一下。顿时冷汗都下来了。方才他领着人大闹赵家,三四十号人围着他,他都跟玩乐一般轻松,而今这一下便让他脊背发了毛。待定睛一看,面前却是站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模样清丽,着一袭淡绿衫子,手上提了支银色长鞭。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而那个哭哭涕涕的赵小四,早被自己一推之下,跌到了对方人群里,被那地上的妇人搂着正安慰着。罗保柱心想这哪儿来的小丫头来搅局,来闹事之前明明就打听过那母老虎已死了十好几年了。赵家也没有习武的好手。怎么又多了个使鞭的?不过看这小丫头年纪小,鞭法虽好,总是好对付些,再朝人群里扫视,除了个青袍老头子外,也没看有哪个是身怀武功的,看这老的老,小的小。自己弟兄四个怎么也能打得过了。这么一想便底气十足地喝道:“小丫头,快闪一边去,不相干的事少参和。”说着给三个弟兄递了个眼色,四个顿成合围之势。却说突然横出一个小姑娘进来,围观群众都是激动地瞪大眼瞧着好戏,有那离得远的还大着胆喊声,“小姑娘好样儿的!”赵家这边的人都松了口气,只要没有人质在那姓罗的手里,怎么都好办。赵大少见那四个人围着一个热心帮忙的小姑娘,便放开掺着他爹的手,从家丁手里接过一根棍棒,站到了小姑娘的身边,表明态度。登时也有那热血家丁上去几个与罗家的人对峙。这小姑娘自然便是云妙,云妙将手上的鞭梢指向罗保柱,“什么不相干,你们四个泼皮竟敢上门欺负我大师姑家,若不磕头赔罪,拿三千两出来,瞧你们还能不能囫囵地走出去!”“什么大师姑小师姑的,小丫头好大的口气,再不闪开,可休怪爷几个不怜香惜玉!”围观群众对这个大师姑一说都很是纳闷,各自纷纷求解答,可惜不止他们,就连站在一边的赵家人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小姑娘的师姑是赵家的哪个女子?云妙微微笑着,却是盯住了罗保柱,“不然你们几个不妨一起过来一试。十招内若赢得过我,就放你们走,不然没银子,一人就留只手罢!”姐不欺负凡人,只用武功就好。罗保柱听了便冷笑了一声,已是扑身而来,“那就不客气了!”而那三位似乎也和他心有灵犀,几乎是同时攻了上来。众人还来不及为被围攻的小姑娘惊呼,却见银影飘闪,接着是四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但见那四个原本横眉冷目,张牙舞爪的恶汉此时如叠罗汉般齐整的摞在一起。围观群众不知是哪个带头拍了手,“小姑娘好本事啊!”顿时一阵掌声响起,赞扬如潮。云妙有礼地朝众人点头致意,将银鞭在空中一甩,顺势绕上腰间如一条银色的腰带。“你们还不快滚!”本是略带稚嫩的少女声音此刻听来却如魔音穿耳,四个大汉挣扎地爬起来,二话不说都是捂着一只手腕,灰溜溜地离去。却原来方才那一瞬间,四人的手腕腕骨都被折断。此生的武功也就算被废了一半。虽然已经不再有打架,但围观群众的热情不减,反是更为好奇。这位少女侠士倒底跟赵家是个啥关系么?快当着大家伙的面儿认一下亲呗!可惜那赵家家主赵继贤却是对云妙和后来走出的云中飞拱手施礼道,“两位恩人请进赵家一叙,容赵家大礼相谢!”云中飞与云妙也不推辞,直接跟着进了大门。赵家其它老少爷们和家丁们随后跟上,大门吱呀一声紧紧关住了,也隔绝了众多好奇的目光。围观群众这才散去。不过就先头那些惊心动魄的事也够说上一阵的了。赵家格局不错,里外三进显得格外宽敞。可惜的就是里面一团混乱,花木折断,盆景翻倒,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杂物,还有些血迹随处可见,也有那坐倒在地自己起不来的家丁。赵继贤如若未见,只是殷勤地将两人迎进了一间会客小厅,将外面的狼籍留给儿子们去收拾。谢了又谢之后,赵继贤终于问起二人与赵家的关系,“适才听这位小侠说起大师姑,敢问这大师姑指的是赵家何人?”自家娘确实是有两个师兄弟的,可惜早年间奶奶不喜自家娘一个女人家舞刀弄枪,总是指桑骂槐,刻意阻挠,娘和两个师兄弟也很少来往,后来娘过世后更是断了联系。但眼下这位老者看着一点也不眼熟,并不是那两位师叔。云中飞沉声道:“我是你外公的大弟子,你亲娘楼大娘是我的师姐。你外公早年对我有些误会,所以我离开得早,那时候你娘还未成亲呢。这个小丫头是我收的小徒弟,所以她称你娘亲为大师姑。”赵继贤这才恍然,想起当年确实曾经听娘提过一半句,她还有个师弟,可惜被外公赶走了。那这位小姑娘按辈份岂不是与自己平辈?虽说跟这么小的姑娘平辈有些窘,但是一想到她方才那一手惊人的工夫,也就服了气。当下便先给云中飞行个晚辈礼,口称,“原来是师叔到了,继贤见过师叔。”云中飞扶他起来,赵继贤又要向云妙施礼,却被云妙抢了先去,“见过赵师兄。”赵继贤觉得这姑娘又厉害,又懂礼,笑呵呵地道,“见过小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