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妙走进去的时候已然神识全开,虽是知道有玉保护,小弟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急切地寻找着云澜的踪影。却见小云澜好生生地坐在桌边,手里拿着本论语正摇头晃脑地吟哦着。一抬头见面前多了个人,正是快两月不见的姐姐,此时正面带寒霜,眼神焦急地看着自己。“姐姐,你回来了?”扔了书就跳了起来,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云妙,“姐我想你。”云妙心思复杂地拍拍小弟的头,看到他活蹦乱跳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澜儿,姐给你的护身玉呢?”就这么一瞬,她已经感应到那块玉并不在云澜身上。小云澜身子一抖,眼珠四下乱转,吱吱唔唔地说道:“…我每日去学堂,怕丢了,便…收起来了。”云妙心知他必是在说慌,便微微一笑,“你今日怎么没去学堂?”“七日一休沐,今天不用去啊。”说起这个,云澜倒是轻松了。云妙道:“好啊,今日你又不去学里,不如把那护身玉拿出来,姐给你配个新络子带上。”云澜苦着脸拖长了声音道,“姐~”云妙弹了他脑门一下,“叫姐也没用,赶紧的拿出来…”云澜这才老实地交待了,原来是他带着护身玉上学堂,却被学里一个年长的同窗名叫刘春龙的看到了,非要借来看看,那同窗家中巨富,又有些显贵亲戚,平素在学中就有些霸道强横,云澜护着玉怎么也不给,却吃不过那刘春龙身高手快,被扯了玉去,云澜待去追要时,又被那人丢进了学堂中的井里,云澜见找不回来,只得哭了一场,到家也不敢跟娘和哥哥说。正巧因云涛中了举,娘忙着打发人去各家亲友送信,又接待些贺客,家中事乱纷纷的,也就没注意到小云澜的异常。云妙看着眼内蕴着泪珠儿的小弟,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自己和哥哥云涛都是强势的,自小就只有让别人吃亏的份儿,偏唯有这个小弟娇气又软弱,大有受气包的潜质。云妙摸出手帕来给小弟擦泪,道:“那你把这件事跟学里的先生说了没?”云澜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没有,想着那玉也是找不回来了。就没说。”云妙叹了口气,“那人家欺负你就白白欺负了?下次他要再来抢你的好东西怎么办?”那玉哪里是被扔进了井里呀,定是那刘春龙使了鬼,扔了个什么东西进去让傻小弟听个响儿,然后就昧下那块非比寻常的护身玉。若非如此,那防护阵怎地会碎?云澜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方道,“那我以后见了他就跑,不教他有空来瞧我的物件。”云妙笑着叹了口气,“这倒也是个法子,…跟着你的小厮来顺儿呢?怎么也不护着些?”“来顺儿也没刘春龙家的小厮壮。”云妙笑了出来,“来顺儿也是仆随主人,你是个胆小的,他怕是比你更甚呢。待姐姐好好教训他一顿去。”云澜忙给自己的小厮求情,“姐姐不要责罚来顺儿,他很是忠心的,那回他都被刘家小厮打倒,脸都划破了呢。”云妙点点头,“放心吧,我只是要教他几招功夫。”心里却是升起怒火,何物刘家,竟然欺人太甚!云澜松了口气,却是怯怯地牵着云妙的衣角,“姐?”“怎么了?”每当云澜有求于人,必是这个表情,云妙差不多都要猜出来他要说什么了。“那我没有了护身玉了。”其实护身玉之所以会被抢,也有自己的缘故,谁叫自己在学堂跟旁人显摆,恰好被刘春龙这个小霸王看见了呢?那块如雪般透净的白玉雕成个小羊,正是自己的生辰属相,带在脖子上有清凉醒神舒心之效,他带了八九年了,虽说姐姐说它可以挡厄避邪,自己也还没见过它怎么个挡厄法,但是醒神舒心是确实的,因此他一直都很喜欢呢。不知道这样说,姐姐会不会再给自己一块啊?见云妙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并没有答应再给自己的意思,云澜心中酸楚,眼泪夺眶而出,都怪自己手贱拿去跟人显摆…这下全家人都有玉,就自己没有…等爹娘知道了,怕不又是一阵数落…云妙见他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想说出再给他一块的话来,但又一想,这回也该让他长长记性才是。便捏捏他的小脸蛋,好言道:“莫哭了,好好看书吧。”说完便转身走了,云澜委委屈屈地抹了泪,拿起书来看,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云妙却是出门,叫了小厮来顺过来,这来顺儿不过比云澜大着两岁,看着机灵,个头却不高,身材也是瘦小的,难怪打不过刘家的小厮。唉,来顺是周奶娘的儿子,因周奶娘又是小弟的奶娘,当初选贴身小厮的时候就选了他,云澜也跟他处得好,可是谁能想到还有学堂这一出。来顺一听是问护身玉的事就吓得跪下,把事情原委说了,倒和云澜说的一样。云妙细问了问那个刘春龙的家中情况,来顺倒是打听得清楚,道他家离云府不远,只隔着两条街。这刘家是做珠宝生意的,开的有珍荟楼,就在京中最为繁华的长宁坊中。刘家家主名为刘得志,也就是刘春龙的亲爹,为人虽是一介商贾,却是个八面玲珑的能人,跟宫中太后跟前的红人刘公公认了叔侄之亲。因有此后台,行事越发张扬,生意也越做越大。刘春龙是刘得志的二儿子,虽是妾室所出,却因那小妾极得宠,连带着这个儿子也得家主看重,给配了八个奴仆,天天左拥右呼地去学堂,那学里的学童们家世大都是小门小户的,自不敢惹他,只是敢怒不敢言。先生们也不喜这刘春龙,看在他家送来的束修多出几倍的份上,才容得他每日在学中混日子,只想着反正他年已十三,再过个一两年就超过岁数得离开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份,便都不去理他。至于学业,咳,这般纨绔恶少,能不犯事就不错了。还是不要要求太高了。云妙看着来顺脸那一道伤疤,心中也有些不忍,便道:“好了,起来吧。”来顺这才松了口气垂手站好,心想少爷的护身玉丢了,自己也逃不过责罚,这两天一直惴惴不安,如今先让大小姐知道倒也好。“从今日起,你每天晨起去院中蹲一柱香的马步,再打半个时辰的拳,练好了身手再伺候少爷。若教我知道你偷懒耍滑头,你也不用跟着少爷了,直接去厨下做粗使吧。”来顺忙着点头应声,云妙便出了云澜的院子,也没有去正房,直接高来高去,越墙而出,过街走巷,来到了刘府所在的大街。云妙选了个僻静无人处,在外面罩了身男装,梳成了男子发髻。才大模大样地走出来,绕着刘府走了大半圈,在离后院不远处的大树下,见了小摊子正卖鹌鹑馉饳儿,地上摆着三五只小凳子。便去要了碗清汤馉饳,坐在小凳上等着。那摊主是位五十来岁的老汉,手脚有些慢,将备好的馉饳盆子取出,一个一个地数着,数出十个来,款款地下到锅中。旁边也坐着的食客不由得笑道:“老汉动作忒慢了。”老汉却是不急不躁,道:“慢工出细活哩…”那食客想到这老汉虽是动作慢,做的馉饳味道倒是不错。再看那等着的少年,低着头瞧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什么,倒是好耐性,一点也不介意老汉这斯条慢理的动作。此时云妙神识全开,在偌大的刘府中搜索着自己要找的人和物。这刘府果然豪富,几乎是云府的五倍大,府中豪华奢侈之处自不待言,云妙自近而远地探查过去,果然发现了自已所制的护身玉的灵力波动,却是在一处院落的正房之中。看这院落倒是二门外的外院。一个瘦瘦小小的老者手里拿着云澜那块小白羊的玉佩,正仔细地打量。他边上主位坐着一个面白微胖的男子,约莫着四十五六,长相平常,唇角上弯,看着一团和气,只有眯着的细长眼中闪露着精光,衣着富贵,佩饰都是上品的阳绿翡翠,就连那白胖如白萝卜般的手指上,也戴了个绿得透水的翠玉戒指。“怎样?”那白胖男子关切地问道,“可看出什么门道了?”那瘦小老者迟疑道:“这是块极品的雪玉髓,单论材质,放在咱的珍荟楼里不算得最好的,但也算不错了。这雕工,虽然有些意趣,但是手法粗糙,技巧不足,还不如楼中的小工。”听到此处,云妙暗自磨牙,这块送给云澜的护身玉已经是她最好的手艺了好不好?那时她已经有了前几块的经验,又画了可爱的小白羊图样,做出来大家都说好看,到了这糟老头手里却被说得这么差劲…“就是这上面的刻纹,老朽做了这么多年的雕玉工,可从来没见过,瞧着好象是符文,许是哪位大师给开光刻上去的。这玉佩的通灵之处,许是在此,哎呀,可惜了,这道纹有些裂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