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黑衣人离去时不慌不忙的样子,云妙心道这些年还从来没见过敢到姐的院子撒野的呢,这谁呀,这么大的狗胆?云妙气得都忘了用神识,倒是亲自缀了上去。但见那黑衣人奔出数百步,从墙头跳入了巷子中,巷口停着一辆马车。看模样倒是有点熟悉,那黑衣人也在马车旁站定,瞧着云妙过来,便一拱手,道了声,“云小姐,我家公子有请。”听声音,倒是熟人,正是上官衡身边的那个护卫定风。但见马车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一角,车中人端坐其中,笑容清雅,目光灿若星辰,一身淡衣,仿佛满天的月华都落在这小小的车中,望向云妙,唇边带着浅笑,但声音却于清朗中微微喑哑,象是担心被拒绝的紧张。“小妙,如此良夜,同去游安乐坊如何?”云妙愣了半天神,好象是被迷惑住了般,不由自主地就上了车。上官衡星眸带着欢喜,这一路上还真担心小妙不肯陪他一起去呢。车还是曾经坐过的那豪华舒适的马车,人还是那两个人,只是这会没有小云澜在中间插话,车上的两人互相都瞧着对方,却都是脉然不语。远处传来隐隐的乐歌欢笑之声,也不知是哪家仍在欢庆良宵,而车内一片安静,带着一种令人着魔的气氛,云妙觉得,光是看着对面的那个人,就有一种目眩神迷之感。听得鞭声清响,马车遽然发动,引得车内两人都是身子一倒,云妙本不至于保持不了平衡,但见着上官衡关切的伸出了双臂,便也由得对方扶住。上官衡将那个纤妙身子微微揽在肩头,既不敢用力,又不敢放松,心中却是欢喜之极,只想找个无人处大喊大叫一番,小妙并非对我无意的!小妙也是喜欢我的!淡淡的松柏之香自上官衡肩头传来,云妙微微靠在他身上,那晕眩之意仍未散去,反是愈加强烈了。车外的定风会心一笑,继续赶着车,本来不错的赶车本事,如今反暂时倒退了好些。嘿嘿,为了公子早日抱得美人归,咱也是要出力的。安乐坊原本就是夜市,中秋节这夜,这里更是热闹非凡。有全家男女老少都在大街上边说笑边逛的,也有好些平时从不出现在夜市的年轻女子带着幄帽出来游玩,身边多有年轻男子相陪,也许是夫妻,也许是小情人,反正在这种节日欢乐的气氛之下,那些礼法规矩,好象也刻意地被人忘到了脑后。定风将马车在略偏僻些的地方停了。上官衡与云妙下了车,云妙正瞧着这与往常夜里大不一样的安乐坊,心道如今的年景倒比当年好多了,看来这个皇帝当的还不错。正乱想间,上官衡将一顶蒙着淡绿绡的幄帽递给她。他倒是好细的心思,准备这般齐全。云妙莞尔一笑,接过来戴上。二人并肩走在安乐坊的长街之中,那长街两边都挂满了彩灯,往日里那些摊贩象是齐齐约好的一般,在摊前都要挂几盏精心扎制的花灯,笑容也比平时多了几分,这天出手买物件的,也往往都是大方痛快的,并不去斤斤计较。这满眼的热闹上官衡一点也不在意,那些喧嚣热闹,华灯明月好象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遮住了,他能瞧见、听见的唯有身边那人。眼瞧着上官衡走路心不在焉,差点就被迎面走过来的路人给撞上了,云妙忙拉了他一把。“小心。”上官衡心下好象吃过了蜜般的甜,只是笑得眉眼弯弯,带了些痴意地握住了云妙还没缩回去的手。“小妙。”这般傻乎乎的动作,却让这容如冠玉,唇齿含笑的绝世美人儿做起来,显得格外动人心神。云妙一瞬间就被迷惑到了,心想,姐修行了这么多年,可谓是道心坚定,如今怎么倒这般容易被迷得五迷三道的?那坊市中有条穿行而过的河,此时河中也被放满了各色彩灯,那些相携游玩的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们都在河边放盏花灯,似乎还要在灯上提写些字,然后两人一齐放在河中,任花灯飘远。上官衡想起那中秋节的风俗,遂拉着云妙也去买花灯。那桥下卖花灯的却是一对老夫妻,笑眯眯地做着生意,买灯的人很多,老夫妻一个管收钱,一个管取灯,点灯,交到买灯人的手中,配合得很是默契。收钱的婆婆笑得眉眼弯弯,冲着每一对来买花灯的小青年们说着吉利讨喜的话,端地是好口彩。而那位老公公却只是忙着手上的活计,偶而憨厚地瞧着自家婆娘微微笑一下。啊,云妙仔细一看,竟然还是熟人,这婆婆不正是那位卖竹器的大娘么。嗯,咱的回春丹效果就是好啊,这么久了,还是跟刚服的时候一样。又看着老公公那模样,嘿嘿,看来卖竹器大娘家中生活很是美满啊。上官衡排着队终于买到了一盏精致的重瓣莲花灯,见云妙点头表示喜欢,心头一热,摸出一锭银子就塞给了老公公,倒把老人家吓了一跳。卖竹器的大娘忙要找钱,上官衡忙摆手道不用,拉起云妙就跑,两人来到了河边,齐齐将那盏灯放在河水上面。但见河水沉沉如墨,那千百盏彩灯却好象墨色底子上缀满了星辰一般,顺着河流,载着有情人的欢乐和期盼,缓缓地行向远方,直到再也看不见。上官衡抬眼瞧着身边的少女,那玉雪的面容,清灵的眸光,微微带笑的唇角,看着河灯的神情专注却又若有所思,她在想什么呢?是和我一般,满心想的都是她么?若得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云妙转回了视线,对着上官衡微笑道,“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吧。”她手指的是河边的柳树林,此时那边倒是人少。上官衡自是无有不从,估计这个时候就是云妙指的是乱坟岗,他也会欢天喜地跑去坐一坐吧?二人找了处人少的,却又能看到河上彩灯风光的地方。也不甚交谈,只是靠坐着,瞧那各处的风景。夜空中时不时地升起一朵朵的烟花,那诸色火花次第地冒上夜空,在空中清脆地炸响,极尽灿烂,而又不过数息即灭,如此短暂而美丽,就好象那繁花易落,柔情易冷,一切美好的,都是要终将为时光这把无情刀毁灭的。上官衡瞧着云妙眼中似有泪光闪亮,正要询问,却听那边林中传来喁喁交谈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一对男女,边走边说着情话。上官衡微微一愣,倒想叫一声,这边已经有人在了,你们往别处去吧,却是云妙伸出一只小手过来,微微扯了下他的衣袖,带笑的眸光露出几分狡狭,示意他先莫要作声。却听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温柔地道:“美儿,就在此处吧,这里倒是清静无人。”“嗯。”回应的女子声音也是娇柔无限。听得那两人就坐在离他们不远处,最多也只离得二三十步远,只不过他们坐在河边坡下,而那两人却是在坡上,中间隔着一道坡还有十来棵树。“哎呀,洛郎,你做什么?”女声娇嗔,似是欲拒还迎。“美儿,好些天未见,可想杀我了,我只抱抱,别的都不做,可好?”略带急迫的甜言蜜语,任是哪个小情人听了也不忍心拒绝。坡下的上官衡听得耳热,却是隐隐羡慕那男子的大胆。偷眼朝云妙望过去,见云妙一脸促狭地听得有趣,自己倒是先红了脸。那一对儿很快就不光抱着,还亲来亲去的,啾啾有声,直听得上官衡面红耳赤,偏偏心中又似有小蚁在慢慢爬过,痒痒的好似促着自己也想动些歪念头。上官衡终于忍不住,也把云妙的小手拿过来握在手中捏着,那柔嫩若无骨的纤掌令他感觉心中的燥动似降低了许多。心想,万一那一对忍不住,真地…要那啥了,可就莫怪自己就要大声咳一声,将这对野鸳鸯惊散了。不过那坡上的男女好似也知分寸,情热一会儿,便在一处说起了话。“洛郎,你究竟啥时来提亲啊,我娘可是想把我嫁给娘家表哥哩。”娇声幽怨中还带着那么点威胁。“好美儿,你也知道我下个月就要娶那楼家女了,一等她进了门,我就叫媒人上你家去好不好?当时候你嫁过来,再生个一儿半女的,我就禀了爹娘,立你当平妻。”听男子的话音,倒是先用缓兵之计,再加上描绘未来,就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唉,只怕你娶了楼家姐姐进门,夫妻情浓,恩恩爱爱,就把我这旧人抛闪在脑后了。”那女子含情带怨地,声音到得最后,竟然带了几分哭腔。“莫哭啊,我的好美儿,你这一哭,可是哭得我心疼啊,你也知道,我娘嫌弃你家门第太低,所以才定要聘了楼家女为正室,说你只能为妾,可我这心里,却是只有我美儿一个的啊,你若不信,我便发个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