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这就把他们叫过来,让爹娘过过眼。”自己不行,这不还有下一代么,本朝中以道教为尊,能修道成仙,自然是人人向往了,只不过这千百年来,还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凡人真的修成了仙,顶多也就是被宝光观收为弟子罢了。要说这几十年,京中最出风头也就是那罗家了,因有个女儿罗三娘做了宝光观的记名弟子,一下子便从寒酸之家变得风光起来,日日都有人来巴结,就是那勋贵人家,也想法设法的跟罗家拉关系。谁让罗三娘是慕仙观主唯一的记名弟子呢?而且自慕仙观主四十多年前宣布闭关修行,不理红尘之后,宝光观的实际打理人就成了罗三娘,罗三娘修行不如慕仙,好些需要法术的地方,都是勉强得很,这四十多年来,罗三娘已经年过六十,虽然身体强健,但那一副中老年妇人的模样,远不如慕仙观主有说服力,即使这样,世人也是对她尊敬异常。若是自家的儿女能有一个有这方面出息的,上官家这几世俱无忧矣。其实上官兴这是人在局中想迷了,却是忘记了有爹娘给他那些宝贝,他哪还需要羡慕旁人?云妙好笑地拦住了儿子的举动,道,“兴儿不必,几个孙子孙女我已经都看过了,并没有那等资质。”上官兴失望地唉了一声。“不过眼下没有,不一定日后也没有,这个测试灵珠,便可以测出新生婴儿是否有资质修行。”上官兴将那灵珠拿在手中,感觉冰凉凉的,不由得问道,“这个,要如何用?”“只需将婴儿手放在灵珠之上,若是灵珠亮起,便表示有资质,灵珠之中会吐出丹药和功法书,以供那有资质之人将来使用。”上官兴仔细瞧着这神奇的灵珠,心里盘算着,自己年纪也才四十,要不再生几个孩子,说不定就会有资质呢?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抬起头来望着云妙和上官衡,“爹娘,你们留下这些宝贝,莫不是…打算…”上官衡握住儿子的肩膀,“兴儿,我与你娘亲此后将去极远之地一游,不知归期,这个家,就要靠你一个承担了。也许将来有缘,还能再见。”上官兴心头难过,低下了头去,“爹娘,那这次回来,便在府里住上几日吧,也好让孩子们认认祖父祖母。”云妙与上官衡对视一眼,都是默然点了点头,虽然没有想过要见孙子们,但见儿子这般,也心下不忍。上官家的几个孩子最大的已经十八九,最小的才六七岁,倒是都继承了上官衡的好相貌,一个个都很是俊美。其中还有一个孙子长得跟上官衡有八九分像,竟然比上官兴还肖他祖父。云妙瞧了瞧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又看了看上官衡,轻轻在上官衡耳边道,“子平,这些孩子里我最喜欢这一位。”上官衡耳根悄然红了,却是在小辈面前要表现得端庄沉稳,咳了一声,从袖中摸出几样东西来,给几个孩子当见面礼。这许多的孩子里,只有一个小孙女,年纪十一二岁,生得也很是漂亮,细眉细眼一派温柔,全然不象祖母云妙,想来是象了她的母亲岑氏了。上官衡心下有点失望,看了看云妙,心想,我还是喜欢长得象小妙的。这两位突然冒出来的老祖父老祖母头戴斗笠,面都不露,见了自己几个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倒是给的见面礼挺稀奇,不是寻常的金玉之类,而是什么发着光的小石头,色泽漂亮的贝壳之类,只有给大孙子的是一把小剑,却说这是子母剑,让他们爹教他们用法。上官兴却是知道,他手中也有一把子母剑,是他成年时上官衡派人送来的,虽然剑看着普通,却是暗藏玄机,内还嵌着数把小剑,只要按下机关便可射出,端地是神出鬼没的利器。唉,爹娘的本事,他好似都没怎么学到啊。小孙女虽然看着温温婉婉,一副小淑女的模样,却是比几个孙子都胆大,手里握着闪闪发光的小石头,虽然也很喜欢,但是瞧着子母剑也很是眼馋,歪头道,“祖母,小四也想要一把子母剑哩。”“小姑娘家,要什么剑。”上官兴喝斥着女儿。云妙看着这小孙女胆子这般大,倒觉得有趣,拉了小孙女过来,笑道,“你是叫四儿么,为什么想要剑啊?”“我想象云家表叔那样,当一个女将军!”上官兴汗了一把,这女儿从小就愿意学武功,妻子岑氏却是誓要让她成为一位名门淑女,重现上官家贵女的荣光,这母女俩较劲快十年了,没想到还是老的拧不过小的啊。云妙摸摸孙女儿的头,自我感觉十分地慈爱,有了老祖母的作派了,从袖中摸出一只白玉支来,“子母剑没有了,不过这个可以给你玩。”“咦,这个跟娘的那个一样。”她娘岑氏的贵重传家首饰白玉支,她小的时候还偷偷拿出来玩,被打了一顿手板哩。虽然没有要到子母剑有点失望,不过这个白玉支她从小就很喜欢,现下有了一个相似的,也挺开心的呢。“这个就是仿着那个做的。”云妙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将其中的机关展示给小孙女看,某块宝石一按就会射出十支细针,某块玉推下就能将玉支变成一把短剑,看得小孙女兴奋不已,两眼放光,嘴都快咧不上了,连边上的孙子们都眼馋得不得了。“这可是一件利器哦,可不能随便乱用来伤人。”小孙女紧紧抓着自己的宝贝,生怕被旁边虎视眈眈的哥哥们抢去了,忙不迭地乖巧点头,“是,祖母,四儿一定小心。谢谢祖母赏赐。”女孩子就是嘴甜会说,云妙被遮在斗笠下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孙子孙女也都见过了,上官兴让几个好奇得要死的儿女们各自回了房,叮嘱见过祖父祖母的事不要对外人说起,这些礼物也要收好。等上官兴再回到厅中之时,却见厅内已经空空如也。那书案上用茶水写着几个大字,珍重,勿念。想到爹娘也许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上官兴便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失落,颓然跌坐在椅上。新月初升,两个衣着布衣的年青男女并肩走在安乐坊夜市的长街之中,那长街两边摊贩相连,叫卖声声,仍然象是四十年前那样的热闹繁华,来往的行人亦和当年那般熙熙攘攘。河水仍然自安乐桥下静静流淌,春去秋来,河边的来往的人渐渐由少变老,老人换了新人,河边的柳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而这条小河却是永远无识无感,无心无绪地向前奔流着。上官衡牵起云妙的手,“小妙,当年我们第一次单独出来,便是在这里。”云妙看着小衡衡一如往昔的面容,露出如花笑颜。还记得那对被惊散了的小情人儿,亦不知他们后来的结局如何。上官衡搂着云妙的肩头,感到微微的温度自怀中人传来,望着暗沉如夜的河水,只觉得岁月无情,而自己留恋的世界里,唯有眼前人。这些年,自他知道云妙修道的身份以来,无论是他,还是云妙,都在想方设法,用灵药和灵石甚而双修术来弥补他先天没有灵根的缺憾,如今他以一界凡人之身,可以驭使灵器和灵符,青春永驻,寿至百年,这样的境界,就是贵为帝王,也怕是要梦寐以求的吧?但是百年之寿亦远远不及云妙的筑基寿元,也就是说,待自己百年之后,娘子又将一人孤身渡过那漫漫年月。他并不怕数十年后,自己难逃殒命,有小妙的陪伴,此生胜过旁人百倍矣。忽觉得面上温软微润,却是云妙趁人不备,在他的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子平在想什么呢,可是不舍这帝京景物?”他们这一回就是来告别的,在临去北渺神洲之际,同家中亲人告别,也同生活了数十年的帝京告别。也许这一去,短则数十年,长则上百年。上官衡搂紧了云妙,感觉胸中满满的都是甜意,“只是舍不得过去同小妙在一起的回忆罢了。”两人携了手,沿着河堤慢慢地悠然走过,走了也不知多久,瞧见前方是被数十盏各色灯笼照得如同仙宫幻境一般的三层飞檐雕花的小楼,高高地挂着个招子,上有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春华楼,虽然是夜里,楼前还时不时的有车马进入,楼中的小二衣着精练,态度热络周到地招呼着。上官衡瞧着那小楼,道,“听说这几年京里开了家最豪奢的客栈,便是叫春华楼,有的最好的客房,一夜要十两金子呢。”“嗯,现下的人头脑可真好,能想出这等赚钱的招来。”云妙附和地点点头。上官衡拉着云妙的手,尾指突然在她手心里轻轻地勾了下,唇角带笑,眼波盈盈,口气却是淡淡道,“小妙,也不知那十两金子的房间,究竟是什么模样的?”云妙顿时被这模样的小衡衡迷得找不着北,口干舌燥,“…什么模样?”上官衡轻声道,“我们去瞧瞧就知道了。”他的储物袋里好象还有十两金子,反正也将要没用了,不如…云妙这才意识到这小衡衡是又想着做坏事了。脸上一红,却也乖乖地跟着走,金子什么的,去了北渺神洲就没有用了啊,浪费是可耻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