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姐姐不知道,我原本是大周朝的人。对于国破家亡,不满十岁的我确实没有过多的怨恨,但是被娘卖到人贩子手中,只为换一个银锭子,我内心,不由地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怨念和憎恶。被李瀛买去,不是没有想到。因为我身形弱小,长相不难看,是他挑选娈童的标准。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在李府那几年,我没有自尽?我自认自己算不上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但是,我知道娘生我的时候差点连命都搭上了,生活再怎么艰难,都不够理由使得我轻生。每日受着那个禽兽的折磨之余,我也并不是枯坐着等死,我努力让自己迎合他,不受那么多的罪,养好身体,伺机逃走。他见我表现乖巧,竟日渐冷落了我,十天半月才到我那里去一趟,于是,我知道,时机成熟了。趁着李尚书大寿,府里人多,我偷偷溜了出来,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他很久以前放在我那里保管的,从他爹那里偷来的一大包的珠宝。我一离开那个地方,就拼命地跑着,没有回过头,因为从前也跑过一次,被抓回去了,后面的毒打暴虐,让我整整一个月不能下床,当然,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一次,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所以当在大街上看到李府的家丁,我毫不犹豫地钻进了盛着馊水的木桶中,再也顾不上那些让人窒息的臭味,努力仰着头,不让馊水浸入耳鼻口,浑身止不住地抖着,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奋力呼吸,却又克制着自己不发出一丁点声音。最上面那一层馊掉的食物上面,还附着几只红头苍蝇,放佛是我的到来侵占了它们的地盘,它们愤怒着攻击我,在我脸上盘旋,着落,再盘旋,再着落。嗡嗡的叫唤声在这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刺耳,怕它冲进我的喉咙里,只好紧抿着唇谨慎地呼吸。那一刻,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体发肤每一处细微的地方都在呐喊,它们叫嚣着处境的恶劣,以至于埋怨我的弱小。我无奈极了,值得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肩膀。我无从得知自己究竟在那馊水中待了多久,只知道当我僵硬着从木桶中出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掌灯时分了。浑身的馊味让我很快成为了街上路人的焦点,我找不到一个时刻来让自己停息。怀里揣着那个价值连城的布包,拼命拼命地往城外跑去。最终,我找到了那个破庙,小且残破的地方。破庙里头有一口破缸,残余的几许清水让我欣喜若狂。我立即脱下了身上的臭衣服,跳进了破缸里,就这那些许清水,狠狠地洗掉身上所有的铅华,那一刻,我哭了。再怎么说,当时的我也只是一个孩子,我会后怕,会恐惧,我想要大声地呼喊,奈何双唇像是被人缝住了一般,发不出一丝声音。我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住**的自己,咬住下唇,轻声呜咽,任由眼泪在脸庞上滑落,滴入水中,缓缓晕开。我想起了小时候娘亲做的烙饼,又香又脆,捧在手心里那一股葱花儿的香味直直地往鼻孔里面冲,让人恨不得一口一个,甚至把手给吞进肚子里。“娘……”我小声的呢喃了一句,张口尝到了苦涩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娘——娘——”我以为自己足够了勇敢,就算是被她抛弃,就算处境再怎么恶劣,我都从未想过要轻生,我甚至为自己的这股倔强骄傲过。然而当一切已经过去,当我终于逃离了魔鬼的手掌,我却忍不住埋怨了起来,忍不住恨了起来,恨我娘的狠心,恨这世道的不公。有风拂过,这才察觉到有些冷的我擦干了眼泪,起身爬出破缸,提起衣服洗净,找了根竹竿晾好。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知道目前我最需要的是火,可是,我身上根本就没有生火一类的工具。我抱着侥幸的心态在破庙里头细细地寻找着,结果,还没找到打火石,就发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狐。它白色的羽毛上沾染着斑斑血迹,我想这一定也是只被亲人抛弃的小家伙,于是轻柔地抱起了它,放入怀中,继续寻找可以用的东西。在佛像后头,我找到了两块打火石,同时,也找到了一具骷髅。我若无其事地找来铁制的东西挖了一个坑埋下了他或者她,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抱来稻草点燃,生起火,烤干了衣服,打开布包,寻了一个比较不起眼的宝贝,拿到京城最小的一家当铺,死当了一百两银子。我知道,要是换成慕容旗下的当铺,价格远远不止这区区一百两,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用着这一百两,给自己买了身麻布衣服换洗,还买了一些干粮,和小狸包扎伤口所需要的一些药材,跌跌撞撞回到了破庙。之后的日子,就那样不咸不淡地过着,我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吹着竹哨看小狸从我的左肩膀飞出去,然后飞回来跳上我的右肩膀。半夜醒来,总会有半刻钟处于混沌的状态,无法确定自己身在何方。说来也奇怪,虽然并不知道李瀛究竟有没有报官(毕竟我拿走了他那么多的珠宝),但是,我却没有要离开这个破庙的想法,至始至终,都没有。我把剩下的宝贝埋在破庙的底下,做了个不起眼的标志,怀揣着九十七两白银,却还是每天啃干粮,穿得破烂,如同无家可归的乞丐一般。就算哪天来了一个在破庙里和我挤地方休息的人,我也是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从未和任何人有过什么交流。现在想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等那个夜晚以狼狈的姿态冲进我的世界的姐姐。不是吗?____________________悲催的小洱又在公交上弄丢了自己新买的手机。哎,现在看到三星的标志我就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