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数重宫门次第开,文武百官手持笏板依序入宫,皆是神色端肃,入了金殿,诸臣依序分列而立,在高声齐拜之中,惠帝徐徐登上龙椅。他的脸色极为难看,诸臣看在眼中,心中皆知缘由:怀王昨晚突然回京,射杀天子禁军校尉,强行带走怀王妃与睿王,想是怀王今日便会上金殿与惠帝对峙。内阁诸臣连连叹气,却只得静待事态发展。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高声喊道:“宣怀王觐见!”宽广的广场御道上,一人身着玄色袍服,踏着金色的晨辉,徐徐而来。惠帝望着那人影,紧咬着牙根,眸中几欲喷出火来——但见那人身姿挺拔英武,宽衣博带,行走间衣袂如云翩然,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腰间配着一柄宝剑,衬得他越发器宇轩昂,风神如玉。他竟然戴了佩剑觐见!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意味着他此次前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臣燕怀沙,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燕怀沙拂衣屈膝,依礼朝拜。他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姿态却不卑不亢,举止之间透着一股尊贵之意,却是他跪拜在地也无法消弭这种感觉。惠帝双眸死死盯着他,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化作齑粉!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睿王与怀王都跪在自己脚下,纵然不甘不愿,也不得不向自己朝拜,那种快感必定十分舒服。当睿王依礼跪在自己脚下的时候,他仍觉得不够,因为怀王不在,可当怀王真的跪拜在他的脚下,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快意,却是满腔怒火与仇恨,还有不敢去细想的恐惧。他对自己这个三皇叔,一直是有恐惧的。小时候如此,封王后如此,登基后仍是如此。一瞬间,他才知道,自己恨怀王,远远超过睿王。后者是立场敌对的仇视,前者则是刻入骨髓的痛恨——如果不是他,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得十分简单,自己也不需如此辛苦,乃至当了皇帝仍惶惶不安,名不副实。他久久不喊平身,只是紧紧盯着怀王,脸色极为难看,诸臣看在眼中都暗暗着急——惠帝明显想为难怀王,可那怀王又岂是好惹的?恐怕今日的事难以善了了啊!惠帝身边的近侍见状,轻轻喊了一声,“皇上?”惠帝回过神来,敛了神情,淡淡道:“怀王平身。”燕怀沙拂袖起身,却是手持笏板,站立在金殿中央,并未依例归入自己的位置——“臣有奏!”冷淡的声音在金殿里沉沉响起,隐约透着金石之音,惠帝脸色一变,似料到他会说什么,眯起了眼睛,阴鹜的目光直直射来,“怀王突然提前回京,真是大大出人意料,然军中自有军规,怀王私自离营,可知该当何罪?”燕怀沙表情淡淡,“皇上所言,正是臣将奏之事,臣独自离营本是不该,但回来却见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他抬起目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淡淡一扫,威仪如雷,浑然天成,惠帝登时心头一颤,竟是觉得自己也矮了半截。“臣妻甄氏日前被幽禁于夹道,涉嫌行刺皇上,三司会审直到如今,臣有一疑问百般思量仍无法明白:臣妻身怀六甲为何行刺皇上?动机何在?”他所问乃是大理寺、御史台以及刑部三司,目光却定在惠帝身上,意味已是再明显不过:行刺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自是需要有作案动机,但是甄榛无论从哪一方面而言,在那个时候都没有动机会去行刺惠帝,即便甄榛动手,那也是事出有因,绝非无的放矢。至于是什么原因,总之也不会是甄榛自己找的麻烦,试想,一个怀孕的妇人在侍卫的警戒下如何做出行刺皇帝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朝中诸臣又岂会不明白这些道理?但惠帝是君他们是臣,且当时怀王妃刺伤惠帝人证物证俱全,即便明知所谓的人证乃是惠帝之人,但怀王妃刺伤惠帝乃是不争的事实,若是没有强大的力量,断然无法为怀王妃翻案。如果说大齐还有谁能胁迫惠帝,那这个人便是怀王,是以,当燕怀沙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诸臣不需惠帝回答,也不需三司会审,心中早已是非分明。“昨晚睿王私闯夹道将臣妻带走,这确是有违律法,却为何会遭遇大批禁军,且在其重伤之下,为何禁军仍要将其围杀?臣妻亦险遭杀手。”燕怀沙面无表情,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直如雷霆万钧劈下,几欲令人无法自持!他广袖一拂,衣袂翩翩之下,却是背脊笔直,铿锵有力的语声回荡在金殿之上——“诛杀亲王!诛杀亲王妃!大齐宗法何在?!请皇上给臣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