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寂寥的宫殿紧闭着大门,甄容随着那小宫婢停在门前,若有似无的看了小宫婢一眼,虽未语,但这一眼之下,却是威严天成,那小宫婢只觉心头一凛,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甄容也没说话,随行的宫人将殿门推开,大门发出沉沉的响声,在寂静的殿内嗡嗡回荡,显得越发冷清惨淡。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绮靡的香气,甄容微微蹙眉,仍是抬步走了进去。殿中鲛绡重叠,曼影纷飞之下,遮住内殿的绮丽。宫婢轻轻拂开珠帘,甄容曼步走进去,便见一人蜷缩在那宽大的雕花檀木**。“姐姐!”突然见到她,甄颜娇媚的脸容上满是惊讶,忙不迭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慌忙将锦被拉上来裹住自己的身体,似是怕这般形容不整会遭到长姐训斥。此时的甄颜只穿着里衣,发髻未绾,有些蓬头垢面的样子,面上粉黛不施,却是红霞微染,眸中秋水含情,竟有种勾人的魅惑。甄容微微蹙眉,将甄颜的慌张尽收眼底,声音低缓,却透着沉沉的威严:“怎的还不起身?听你身边的人说,你连早膳也没用,可是身子不适?”甄颜不敢看她的目光,低声道:“这里的膳食实在太差,我实在吃不下……”这里是冷宫,自然比不上当初在重华宫,她做宠妃时候的用度。甄容的脸色微微一沉。身边的小宫婢见状,连忙走过去给甄颜更衣,甄颜却似破罐子破摔,甩开宫婢的手,抬头对上甄容的眼睛,“姐!我不要呆在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那你想住哪?”甄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却不知为何,甄颜的心打了个凸,竟有种心思被看透的感觉。她嘟囔道:“反正不要住在这里……”甄容让人搀扶着,坐在高椅上,与甄颜远远对望。她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目光平和,却又莫测难辨。此时的甄颜,正值少女最美丽的年纪,她本就生得娇媚动人,饶是此刻没有华衣美服裹身,没有珠钗玉饰点缀,这花容月貌却胜过任何修饰。只是,这般花样容貌,却只能在这深宫之中孤独凋零,如诸多深宫女子一样,埋没在高高的宫墙内。甄容的声音不高不低,“那住哪里?”她睨着甄颜,唇边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住永福巷么?”“姐——”甄颜脸色一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秋水眸子睁大,仿佛要确定眼前这人是否是昔日那个爱护自己的长姐。甄容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父亲死了,你又没有生育,照例去永福巷也是应当……而今这样,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你可知自己比起其他人而言有多幸运?”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道,“当初住在你隔壁的柳婕妤便住进了永福巷……前日,她癫狂症发,已自戕而死。”平平淡淡的嗓音,却透着一股瘆人的阴寒,甄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甄容已经变得越来越陌生——以前不论她如何无理取闹,姐姐从来都不会厌烦,她惹了麻烦,姐姐都会默默的在背后为她出谋划策,为她收拾残局。可现在,她再也不复往昔温情,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与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见甄颜色变,甄容自嘲的笑了笑,放缓了语气,“姐姐与你说这些不是想吓你,只是姐姐实在无能为力,能保你平安,衣食无忧,姐姐已经尽力了……”“可皇上不是很听姐姐的话吗?”这话几乎是不经思考,脱口而出,话音未落,甄颜便捂住了自己的嘴,显然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甄容却没与她计较,只淡淡道,“你以为皇上听我的话就能为所欲为了么?”她清丽的眉间露出一丝疲意,“皇上虽然待我恩宠有加,可太后却处处与我为难,此次若非我怀有龙裔,只怕就不是废后这么简单……”似是想到什么,她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的光亮,似是伤悲,似是愤怒。甄颜一呆,不知再说什么。她从未考虑过这样复杂的事,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在争权夺势上用过心,此时她才真正的感觉到,现在的甄家,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你也不必担心,有我在,就能保你安然。”见甄颜脸色发白,想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甄容微微一叹,轻声劝慰道。便在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说是要见淑妃娘娘,待唤了人进来,却原来是她身边的太监。那太监行过礼,瞧了下甄容的脸色,尖着嗓子说道:“淑妃娘娘,皇上去了重华宫没见着您,唤奴才叫您回去,您看您是……”皇上这时候找她?甄容瞥了那太监一眼,“皇上可有说找本宫是为了何事?”那太监摇头道:“奴才不知,只是奴才瞧着皇上心情不大好,哦,听说方才宫外传来了消息,说是……说是怀王妃今晨诞下了一个男孩。”甄容赫然站起来,语声沉沉,雷霆之势乍然压下,“你刚才说什么?!”她脸色发白,扶着椅背却是摇摇欲坠,分明已经听清楚那太监的话。甄榛生孩子了,是他和甄榛的孩子……“你说那贱人生了个男孩?!”甄颜尖声叫道,声音中满满的不甘与怨恨。那贱人凭什么命那么好!不但能嫁给怀王,还能生下怀王的嫡长子!为什么天下的好事都让那贱人占尽了,而她只能呆在这鬼地方,暗无天日的过下去?!此时,甄颜全然忘记了当初怀王名声狼藉,也忘记了当初甄榛嫁给怀王的时候有多少人等着看甄榛下场凄惨,只记得怀王独宠怀王妃,京城里传言怀王妃善妒,可暗地里谁不羡慕得要命——若是能得丈夫独宠,背一个善妒的名声又如何?甄容微微皱眉,轻斥道:“在宫中这么久,你怎的还不知祸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