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生死涅槃

月上中天，万物寂寥。或许一切真淡然了，官云璃对白钰凉声道：“好啊，那我就恨你，一辈子。”白钰却痞痞地笑：“人家都说没有爱哪来的恨是不？”“呐，人死了会投胎是不是？”官云璃看着天边那两颗最亮的星星，喃喃出声。白钰一愣：“照道理来说，是。”“那你知道勾财和崇武也找了一个好人家对不对？”白钰神情一滞，却道：“你记起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能忘呢。”官云璃咧嘴笑，可眼里却满是痛苦和哀凉，“你还记不记得，勾财死的时候呢，满屋子的血，他的心被剜走了。还有……”“别说了。”“还有崇武，我就记得，他吊在屋脊上，晃呀晃的，绳子磕着柱子的声音还咯吱咯吱的……”“官云璃，别说了。”白钰有些怒了，见官云璃如此折磨自己的样子，他比谁都难受。官云璃抬眼看着白钰：“你还记不记得，崇武墙上的一排血字啊，血一滴一滴地从墙上滑到地上……”“啪！”白钰轻轻扇了官云璃一巴掌。官云璃愣愣地，眼泪就那样落了下来，她捂着侧脸轻声问：“白钰，你当真心疼过我么？”白钰心里抽痛，他说：“都忘了吧。”“忘了？你想让我忘记这一切，然后快乐着么？当时你就是想我做个无情无义之人么？兄弟被人害死了，而我呢，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整天到处寻开心，你觉得这样我就真的快乐了？”官云璃看着白钰，白钰哑口无言。她倏地用手捧住脸，声音沙哑：“但是，我最不甘的是，我居然对你说‘杀人凶手，死不足惜’！那样的话居然是从我嘴里说出的……当时……当时我应该知道是水青的……我应该知道的，我被愤怒冲昏了头了……”白钰手臂收紧，任官云璃在他怀里哭泣。到底是谁的错，已经没有必要再去追究。“白钰，安慰我吧……”半晌，官云璃出声哽咽道。白钰一愣，不说话。“安慰我。”白钰眼睛渐渐变得幽蓝而深邃，他抬起官云璃的脸，替她擦干眼泪，修长的手指怜爱地穿插进官云璃的发间，温柔而小心翼翼。然后，他俯下身去，噙·住了官云璃的唇。官云璃愣愣地看着白钰纯蓝透明的眼睛，它发出的温润的光芒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白钰放开了官云璃，轻笑：“这样你满意了吗？”小白……官云璃呓念，仿佛她看见了小白……“你们在干什么？”媚生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看着官云璃和白钰问。“醒了？”官云璃问，不知不觉她看向媚生的眼神多了一抹温柔和疼爱。媚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需要她代替故人来疼爱。媚生不满地嘟嘴：“我早就醒了。”“醒了那就继续睡。”“不行！”媚生大声抗议，“我看见白钰哥哥亲你了，我也要白钰哥哥亲我！”说着她居然麻利地起身就朝白钰跑过去。媚生的眼神里少了娇嗔和可爱，反而多了一丝隐忍和冷绝。官云璃眼疾手快地迅速挡在了白钰身前，结果媚生一如既往地撞进了官云璃的怀里。媚生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风静止了，月色淡然了。官云璃紧紧地抱着媚生，头靠在媚生的肩头，第一次那么妩媚地笑！忽然，血从她嘴角渗了出来。“媚生，我和白钰欠你姐姐的由我全部还可好？”“不……”媚生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瞪着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看官云璃，在看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官云璃！”白钰惊恐地看见官云璃的腹部正稳稳地插了一把匕首，“媚生，我饶不了你！”白钰气红了眼，他一手扶着官云璃，一手化掌就朝怔愣的媚生劈过去。哪知官云璃突然挣开白钰的手，扑身挡在了媚生身前生生挨了白钰这一掌！血染红了媚生的脸。“不，不。”白钰心如一潭静得渗人的死水，惊恐，绝望。官云璃手轻轻抓住白钰的衣裳，笑靥如花：“不要伤她，算我求你。那样的事情，我再也不想见到第二次。”“云璃姐姐……”白钰声冷如寒冰：“滚，下一次决不饶你。”媚生跌跌撞撞地在树林里奔跑，她没回过神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她只记得官云璃肚子上插了一把匕首，而自己手上全是她的血......本来是白钰该死的......本来她要想杀白钰的……不对...不对！媚生抱着脑袋拼命摇头，她本来就是要杀了官云璃的，她没有做错！官云璃和白钰一起害死了姐姐，她说了要报仇的！可是......可是......为什么她却止不住的难过呢？姐姐在的时候，曾要她去杀过官云璃一次，那时她是兴奋的，是开心的；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是沉重的，是哀伤的。明明只是短暂的相处，媚生却在官云璃身上感受到了和姐姐在一起时一样的快乐。她脑袋里一团浆糊，拼命往前跑，可是却突然撞在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跌倒了。媚生抬头，不禁瑟缩着身子往后退。只见黑月漆黑的眸子诡异地盯着她，走进。他一把大力地钳住媚生的下巴，低声冰冷地说：“媚生，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想对白钰动手！”媚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都是你！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给我匕首，我根本不会误手杀了官云璃！”“啪！”黑月狠狠扇了媚生一耳光，“你给我听清楚，我就是要你杀了官云璃，而不是白钰！知道了吗，不是白钰！”“现在你开心了？”媚生泪眼朦胧，但神色却坚定而倔强“害死姐姐的杀人凶手，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白钰的！”“你找死！”黑月轻易地就被媚生给激怒了，他扬手一甩，将媚生的身体甩出老远。他走过去，想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地碾死媚生！媚生忽然腾起身来，躲开了。“还想逃？”黑月嘴角残忍地一笑，飞身朝媚生攻去。媚生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一冷：“我不会怕你的！”她凌空而起，手指一翻转，顿时一只碧玉箫出现在她的手里。她将碧玉箫放在嘴边，整个树林里想起了急促而高昂的箫声，箫声极其诡异，一股隐隐迫人的气势缓缓升起。忽然，庞大的蛇群浩浩荡荡地过来，将黑月团团围住了。黑月不屑地笑：“就凭这点本事，也想在我面前糊弄？”“哼，你来试试！”顿时蛇群如万箭齐发一样冲向黑月。黑月身体飞上空中，他宽大的衣袖一挥，一股强劲的黑色旋风自衣袖里飞出，渐渐形成一头黑豹！黑豹呼啸一声，急速窜过去，咬散了蛇群！媚生手臂自空中抬起，猛一扬，只见空气里开始形成了一点一点的幽绿的光芒，由少变多，在昏暗的树林里闪烁，像极了美丽的萤火。突然一点点幽绿的光芒在空中停顿，变成一根根绿色的尖刺，锋芒全都对准了黑月。“去死吧！”媚生一声冷喝，空气里所有的闪着绿光的箭全部向黑月刺去！黑月周身，密密麻麻的箭，全无死角。面对漫天而来的绿光冷箭，黑月不屑地挑起嘴角。他双手合十，凝聚念力，渐渐拉开双手的距离，只见一层黑色旋风罩自他的两手之间生成，越来越大。高速旋转的黑色旋风将朝他而来的万箭生生给弹了回去！媚生见势，忙将手里的碧玉箫举起，让那被弹回来的万箭瞬间又钻回碧玉箫里。她身子一转，将萧重新放在嘴边，清幽地吹奏了起来。隐隐的气势再一次被勾起。媚生眼神冰冷，她发丝狂舞，衣袂翻飞。一道道尖锐的绿光从她的萧孔里冒了出来，幻化成刀锋又向黑月砍去！整个树林里，两股力量相互纠缠。时不时自树林中心散开一波一波的由力量形成的狂澜。白钰坐在官云璃旁边，看着官云璃安静的睡颜，坐等天明。官云璃的呼吸已经没有了。但她腹部的伤口处却慢慢冒出红光，越来越红，越来越妖冶。天边渡了一轮妖月，通红。“传说，人和妖签了契约之后，人的下一世便会轮回成妖，而妖的下一世便会轮回为人。人与妖生生世世相纠缠。官云璃，别让我等太久……因为……这不是传说。”一阵通透的红光笼罩了官云璃的整个身子，久久不息。白钰看着官云璃的伤口渐渐愈合，身上的血迹渐渐褪去，但衣服却渐渐转变为如血一样妖红。而树林那边，忽然一阵猛烈的风伴随着强大的力量将整个树林震得飘摇。“不自量力。”黑月看着地上败落的媚生，冷哼。黑月拽起媚生的胳膊，扬手一巴掌又扇了过去！可是忽然，媚生不知哪来的力气截住了黑月的手，而她的另一只手迅速化掌向黑月前胸袭去！黑月有些意外，好一个倔强的女子。但她越是这样，就越是激起黑月的残忍。媚生抹了抹嘴角流下来的血迹，然后迅速翻腾着身子，变换着招式空手和黑月打了起来。媚生的动作是一个妖精在疯狂地跳舞，但她的力道却拿捏得恰到好处，让黑月处处分神。眼看两人对战不下十个回合，只见媚生一掌劈向黑月的面，黑月却侧身一闪；媚生顿时掌风化成拳头，击向黑月的肩头。然后她翻转起身子，想一脚踢中黑月的后背。可是黑月倏地猛一转身，手一下捏住了媚生的脚，他手用力一转，竟将媚生的身体在空中翻腾了几周，然后大力地摔在地上！“只有这点本事？”黑月森森地笑，手里捏着媚生的脚，稍稍用力。“啊！”媚生的脚踝被他生生捏碎！“敢在我面前放肆，就是你最大的悲哀！”黑月两指弯曲，直抵媚生的脚心，然后手掌散发出黑气，直直注入媚生的体内。“我要让你人不人，妖不妖。没有了妖力，你便永远无法再重返妖界。”媚生的身体在地上不住地抽搐。黑月封了媚生的妖力，却留下了她的命。现在她真真正正成了一个弱女子，比凡人还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