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回首错过

回天一身墨衣比夜色还黑，两缕银色的长发随风飘散，细长的银色的眸子里汨汨冒着寒气。他的脚像是才在人心脏上一样，一步一步铿锵有力。随着他慢慢走近，垂着的手里化出一把深黑色的刀，看起来虽钝，但却给人一种压抑而厚重的沉闷感，刀锋上闪烁的寒光丝毫不比他的眼神温暖，反而是透露着森寒的杀意。刀锋划着地面，激起“呲呲”尖锐的刺耳声。下一刻，他刀锋一横，脚上一蹬，猛地朝凝染飞来！凝染手迅速拎起媚生朝一边扔去，然后侧身躲过刀锋，身体却止不住朝后退了老远，他手撑着地，喘起气来。“凝染！”媚生惊恐地大叫。“别过来！”凝染第一次这么冷漠地对她说话，他抬起手里的寒剑，指着那人，问：“你是谁？”“魔主之下，群魔之首，回天。”说他，他再一次猛力地提刀向凝染飞来！“凝染……凝染……”媚生望着天上那抹淡紫色飘忽不定的身影，心里像被大石头压住一样，难受，窒息。灰黑的天空中，时不时闪烁着刀剑碰擦出的明亮火花，可人影移动的速度却没人能看得清晰无误。回天从始自终，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周身蔓延的，只有森寒的杀意。他手握着寒刀，冲着飞速攻去，两人在天上打得难舍难分。半晌，凝染手里的薄剑微微颤抖，握剑的手虎口处血汨汨流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剑身上。本就体力无多的他，现在要打起来，真的一点便宜都讨不上。但是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一旦开了荤，只会变得越加嗜血。凝染眼里的戾气加重，他只问回天：“我的妖精，是你下令杀害的？”回天不说话，手里的刀一顿，发出嗡嗡的像是兴奋一样的响声，随即他整个人便飞身朝凝染袭来。回天的力气大，刀的威力也大，而且速度很快；很明显，只要他一认真，凝染便很难招架得住。可是，凝染眼里墨蓝色的暗流涌动，周身散发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只见他剑柄一横，恰好挡住了回天的刀尖！凝染身体一震，顿时一股强大的力量自他刀柄散出，生生将回天给震回了去。回天半曲的身体和刀在空气中摩擦，激起了一阵黑烟。他直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凝染周身的淡色光晕。媚生虚弱地倚在残破的墙边，看着天上的情景，大惊失色：“凝染……不要……”凝染周身的光晕，那是他在消耗自己的精元！他想把自己几千年来的功力孤注一掷！这时，原本四周因惧怕凝染而不敢轻举妄动的邪魔们，见着凝染被缠着，便又慢慢上前将媚生给围了起来。可是它们刚想上前对付媚生时，突然从天而将的断剑气势凌厉地定在脚下，它们硬是不敢再挪半步。媚生惊诧地抬头，只见天上，凝染周身的光更加强烈，他四周全是锋利的长剑，在他的控制下正和回天缠斗。回天手里的刀也自内而外流出深黑色的寒气，他挥手极快地一招一手应对凝染上千只剑！媚生看得心惊胆战，到处是残剑挥散而落，邪魔们有些被残剑刺到，发出痛苦的低吼声。可是突然，回天手里的刀往天空一挥，顿时强大的黑色气流自他刀锋而起，和凝染的乱剑抗衡。乱剑纷纷被打落，回天手里的刀却毫不罢休，他直直向凝染砍来。眼见自己的剑阵被破，凝染眼一眯，迅速闪身瞬移，离开了原先那片天。他手指一绕，手里多出一把长剑，这把长剑和之前的些微不同，剑身修长而细窄，剑柄上两条长长的墨蓝色绸带迎风而舞。凝染手拿着剑，轻轻往空中一舞，顿时空气里被挥过的地方出现一条细细的冰条！细细的冰条坠落，摔成了闪烁的冰晶。他的剑，拥有冰雪系的力量。回天略微怔神，眼里终于有了丝多余的表情，似玩味，似探究。可是他丝毫没退缩，提起刀就又朝凝染冲了过去。天地之间，风云变色。巨大的黑色魔气和白色冰气在空气里盘旋，久久不散。凡被这两股力量所冲击波及的地方，狂风呼啸，让人睁不开眼来瞧这空中的战况。忽然，“轰”地一声，大地像是被镇痛了一般，摇晃不停。滚滚烟尘而起，媚生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到处的尘土呛得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凝染，你一定不要有事。”烟尘散去，媚生抬头，却惊喜地看见凝染依旧立于空中。而回天，则被狠狠摔落在地！邪魔们见回天被打落，个个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它们恨不得撕了眼前的媚生。媚生半垂着眼帘，嘴角浮现着一抹淡淡的笑。她捧起手里的碧玉箫，轻轻放在脸侧，婆娑着说：“水青姐姐，你一定要帮媚生。”一抹绿光从头而尾游走在碧玉箫的整个萧身，点点绿光泛了起来。可是，她还未来得及出手呢，身边的邪魔们顿时个个惨叫出声。媚生抬头一看，迷蒙了眼神。洁白的轻雪一点点落了下来。她怔神，魔界也会有这么干净的雪吗？伸出手，雪落进她凉凉的手心里，安静地融化。可是，那些雪花落在邪魔的身上，却像是尖锐的刀片一样，将它们划得遍体鳞伤！不消片刻，邪魔的生气便消散了去。天空中，凝染看着满天飞舞的白雪，微微挑起嘴角。他伸出同样白皙的两指，夹住了一片薄薄的雪花，可是雪花却并未在他指间消融。凝染对着回天轻声说：“唷，下雪了呢。”他的声音里几许无奈，几许坚韧。或许，只有他明白这雪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吧。凝染对着指间的雪花轻轻吹一口气，吹落了它。哪知那片雪花刚飞离了凝染的手，顿时变得像尖细的刀片一样，猛地朝回天射去。回天刀一抬，刀身挡住了雪花的攻击，只听见一声钝铁被撞击的鸣响声。雪花顺着回天黑色的到慢慢滑落，瞬间又变回原来柔软的样子，飘舞在了地上。凝染握剑的手一松，顿时剑落。剑未落在地上，而是凭空消失不见。他眼睛弯弯，淡紫色的衣袍在雪天里翻飞，像是惊落凡尘的仙人。他抬起双臂，笑着起唇轻念：“蓝狐泪，霜天雪。”顿时漫天的飞雪狂舞，柔软摇曳的身姿顿时变得坚硬而狂躁。它们聚集在凝染的周围，蓄势待发。回天眼色一暗。蓝狐泪，霜天雪，那是蓝狐的生命在跳舞，跳最后一支华丽而绚烂无双的暝舞！媚生仰头，仰望着凝染。雪花落在她的脸上，还有长长的睫翼上。雪化成淡淡的水，也未能惊扰她半分。天微微亮了。这时，伴随黎明而来的，还有另一抹人影！他撑着伞，脚步安静，踩着地上的积雪只发出吱吱作响的清脆声。媚生看见来人，瑟缩着身体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天空中，回天已经有些气喘。凝染控制着整个天空的雪，每一片看似柔弱的雪花在他手里都可以变成锋利的武器。一簇一簇素白的雪花死死追缠着回天，任他怎么攻击都没办法近身凝染半分。回天使出力气提刀朝簇雪砍去，砍到的终究不过是雪而已。漫天都有的雪而已。整片天，都由凝染控制。这便是蓝狐最后的骄傲。萧然撑着伞缓缓而来。他一身青色玄衣飞舞，墨色的头发迎风而起，把这漫天的飞雪衬做一副孤寂的背景。银色掩上半脸的面具，青色的眼珠，素白的握着伞柄的手指，唯独没再有隐隐的墨香。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单调，惊不起半分波澜。媚生挪着身子往后退，哆嗦着：“别过来……别过来……”面前这个男人，是唯一让她感到恐惧的魔鬼。凝染悬在半空中，气息开始变弱。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但眼前的回天也没能讨到多少便宜。可是突然，他听见媚生的惊叫声。抬眼望去，竟然还有另一个男人！只见那男人的手正向媚生伸出了过去！一时心急如焚，凝染心惊地将所有的雪片一股脑像那男人冲去！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霜天雪飞到那男人身边时，已经不再有坚硬而锐利的锋刺，而是化作柔软的雪晶！柔软的雪晶落在萧然的伞上，染了一片白。而就在凝染愣神的空档，回天瞅准机会，身体倏地猛向前一飞，然后狠脚一踢，顿时踢在了凝染的肚子上！血在空中撒开，比雪花妖冶。凝染如断翅之鹰，寂寞地落在地上，激起满地雪尘。“不——！”媚生看见凝染从天而落，心被生生撕裂了开来。萧然的手继续缓缓伸向媚生。落地的凝染，满眼不甘。他猛地起身，拼尽所有力气像媚生冲去。“不要！不要过来！不要！”媚生撕碎了喉咙一般向他大喊。萧然清冷的青色眼珠微侧，看到后面那抹焦急扑来的身影，伸向媚生的手倏地一横，恰好抵在了凝染的肚子上。“不要！我求求你不要伤他！不要！”媚生眼泪比雪还要晶亮，滴滴答答扑朔在地上，她看着萧然苦苦哀求。萧然的脸上始终没有波澜。他抵在凝染肚子上的手，突然长出了黑色的长长的指甲，像一只恐怖的魔爪，穿透了凝染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