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柳瑶不远处的王雪在看见这少女的时候,也是惊讶不已,她想过这柳氏阿瑶能同他扯上关系,晓得他为人素来高傲,将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由此可以想象柳瑶这样的少女,该有何等风华能让他即便被不良传言缠身也不出面,生命之恩固然重要,可名声在这名誉当道的世界才最让人在意,所以她才好奇,这柳瑶,究竟是什么样的少女……原来,竟然是这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般气质,同他竟是如此相像,这样的女子,当真世间少有。可是,她真的就这样认输吗?即便相似,可他们身份悬殊,况且,他从未说过对眼前的少女有别样情感不是吗?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她是最了解他的。王雪定定的看着柳瑶,这样的女子,委实是让人难以移开目光,而她的气质内敛之后,竟然给人以安静祥和之感,难怪众人都安静了,她啊!在她跟他之间,或许有一天输了,也会折服。那厢王雪沉浸在吃惊中复杂不已,而柳瑶却是彻底怔住,思绪飞回到前世之时,记得那日大雪连连的天气里,她独自一人带着给馨儿玉儿扯回来做衣服的布料顶着风雪艰难而行,那天的雪出奇的大,大片大片的雪花带着沉重的冷意落在她单薄瘦弱的肩上,尽管有武功支撑着,可是这般恶略的天气长时间侵蚀还是让她招架不住,走了没多远便气喘连连,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冻得失去感觉,只是机械性的抱着那软软的包裹,却没能给她带来丝毫暖意。这样冷的天,即便是建康繁华至此的主街上也一个人都未有,偶尔有马车匆匆而过,呼啸过后的风夹杂着冰雪打在她的脸上,眼睛都难以睁开。她的牙齿在打颤,这样冷的天,让她想起小时候抱着暖炉在院子里看着家仆堆雪人的场景,那时候竟不知这白白可爱的雪花竟是如此的冰冷彻骨,十八九岁的年纪,那眼中却是同年纪不符的冷沉,薄无血色的唇抿的紧紧的,像是在同命运抗争的弱小生物,可是终究抵抗不过天地无情的冷侵。那张瘦成巴掌大的小脸紧紧的绷着,只要在走过一个街口便可以到达奉贤巷,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可这般冷的天气,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种煎熬,想起临走前夫君袁亱的关切容颜,他难得说句话,她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这家成衣铺子,说是那里的布料极好,她哪里晓得,那里是叶紫苑开的,之所以说好,不过是想要变相的给叶紫苑银钱罢了!其实那布料并不好,甚至照之别人家的还高上许多,可是他说的话,她素来都是听的。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回去的路上竟然下起雪来,冰冷的寒风夹杂着带着尖角的雪花刮在她的脸上如刀一般,柳瑶低着头踩着不消片刻便积得半尺多深的雪花,在雪地里艰难前行,丝毫没有注意,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在了行车道上。大雪呼啸而至,寒风冷冽,天地间能听见的只有不断下雪的簌簌声,但这声音却将一切的声音都掩盖住,柳瑶此时有种感觉,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没有夫君袁亱,没有婆母袁老太太,更没有那个一直同夫君牵扯不断的青楼妓女,也没有总找她麻烦的弟媳荣素,连那一双捡来的儿女都没有,就如她心中时时刻刻的想法,只有她一个人……忖着忖着,那墨色的瞳眸里就慢慢失去颜色,有的竟是茫然无尽的空洞,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渊,又像是漫无边际的海域,是那般空寂,那般孤独……忽的,耳边一声尖锐的马啸声响起,她慌忙收起那脆弱的情绪,急急闪向一边,可却没来得及,马蹄扬起,马儿有力的蹄子用力向她的头部踢去,那力道极大,看样子若是踢上去便是她功夫极好也必死无疑。柳瑶只一瞬间就冷静下来,她也顾不得手中的包裹,抬手运气一挡,那马蹄便踢在她的胳膊上,两方受力之下她向一边的雪地里倒去,而那马儿长嘶一声稳稳停住。看着通体雪白的马儿晃了晃脖子,那眼神像是带着同情的看着她,柳瑶在心中暗暗苦笑,这样好的马儿,定是哪个世家的马车出行,一个没小心却冲撞了贵人,凭着她现在的身份地位,街上又无人,即便是被活活打死,也不会有人注意,如今的建康贵族,那些残狠的手段……想起她便打了个激灵。柳瑶微微闭眼等着马车内的人出来,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动静,倒是听见马车内传来细小的说话声:“芸儿,你快下去瞧瞧,疾风撞的什么人,瞧瞧那人可否受伤。”叫做芸儿的婢女说:“女郎,这时候出行的能是些什么人,定然是平民咯,郎君正在等着咱们,还是让疾风现在便走吧!凭着女郎的身份,我们不找她麻烦已是她的万幸了!”没有听到少女再说话,只听芸儿说:“既然女郎不放心,那奴婢便给那人些银钱,让她自行去医馆。”马车内半晌没有动静,紧接着那淡粉色的锦帘却被挑了起来,只听婢女芸儿惊呼一声怪叫道:“我的姑奶奶,这般冷的天气,您若是吹着了风,又得风寒了可怎么办,您的病可是刚好……”她的话音刚落下,只见被她称作女郎的少女已经跳下马车。柳瑶咬着牙捂着被马儿踢伤的手臂,疼的冒着冷汗,风一吹更冷了,听见芸儿的叫声她连忙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绝美少女一脸担忧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顾不得打量柳瑶,不顾她低贱的身份从地上将她扶了起来,一面说:“这般冷的天气,怎的还能坐在雪中,阿联,还不快同我一起将这位夫人抚上马车。”彼时少女的眼中,是发自内心的担忧跟歉意,她温热的手轻轻的将她扶起来,单薄的身子被冷风吹的涩涩发抖,摸到她没有直觉的手忍不住惊呼出声,埋怨着说:“手这样冷,你怎么能在这样的天气还出行?”她愣愣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那时她们的身份地位,天差之别,那时她的手,是她遇到最温暖的手,在那样寒冷的冬天,温暖了那一颗冷硬的心,她记住了她的名字,这便是有着病弱之体的王氏女王雪,不同于王桐的刁蛮任性,她善良的像是没有被这浑浊的世界污染的孩子,子夜般的瞳眸里,一片稚嫩,一片青涩。“你也惊讶本姑娘容姿如仙,竟是看呆了呀!”对面的粉衣少女站在马车边缘,披着雪白的狐裘披风,露出粉嫩的肌肤上一双眼睛慧黠灵透,眼中盛满笑意,让人看上去就心生喜欢,这样充满阳光明媚的少女,这样温暖调皮的笑容,让她恍惚回到那个吹着寒风的冬日里。她负手笑着说:“是啊!阿瑶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女郎,便是同是女子的阿瑶,也看呆了去。”一瞬间她的心,便有了计较。她记得那双手温暖了她以后的人生,她始终记得,王家有这样一个善良的女郎……所以,她要的,只要她柳瑶能给,便不吝啬,只为冬日那一抹温柔的暖意。王雪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痴迷,这般说话的姿态,竟是像极了他,他经历过那样一个悲惨的童年,处处都充满着诡异的算计,才造就出那样坚韧冷沉的性格,那眼前的女郎呢?她只是一个小城世家女郎,她的背景因为关乎他,已经被她查个透彻,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她才经历如此残酷的蜕变变成今天的柳瑶,那颗心,是否依旧温热……她想要了解她,她想要同她做朋友,此时这种想法无关于那个男人,而是真心的,想要了解她,想要温暖那颗心……她的想法,一如前世那个寒风呼啸的大雪天……“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你好好瞧瞧我如何?”她闻言立刻笑开了,像一个孩子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一般。原本围着看热闹的众人刚刚从震惊之中回过神儿来,就听见自己的偶像这样说,嘴都来不及闭上又张的大大的……这原本不是一场男人争夺战吗?怎的这两个女主角忽然就如好友一般,气氛竟是……竟是如此平和,竟是如此友好,怪哉!怪哉啊!两辆马车缓缓而动,王雪笑着对身边的婢女芸儿说:“你去让柳瑶的马车先行,我要上她的马车坐着。”对于她,柳瑶起码的尊重还是要守的。芸儿知道自家女郎心地善良,想着她可能是要探探这柳氏阿瑶的底,心思想着这小姑竟然敢同自家女郎抢未来夫君,委实太过分,这样想着,芸儿的眼神陡然就凌厉起来,早已经将柳瑶是谢家齐救命恩人这回事儿忘的一干二净。等芸儿走了之后,王雪连忙让另外一个婢女为她换了一身厚衣裳,手捧暖炉安心等待,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柳瑶的马车先行过来,她的马车是半敞开式的,退下披风后,冷意一下就侵蚀过来,这时只听一声厉喝,原本准备散开的少男少女们登时停住脚步,惊奇不定的朝柳瑶的马车看去,一时间柳瑶的马车又成为众人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