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闹分家锦曦抚额,道:“四婶,你还真是说对了,打你进门前就跟我家走得近,奶就对你有成见,后你在老梁家又没像我娘和大妈那样事事忍气吞声,我奶就更不待见你了。”“不碍事,只要你四叔待见我就成!”崔喜鹊不以为然道。孙氏无奈的摇头笑了下,道:“喜鹊你虽说嫁进来日子不长,可就是比我那会子机灵,我都两三年才摸清曦儿奶那古怪的脾气呢,你比我厉害。”崔喜鹊叹口气,道:“你道我乐意这样啊,我也想其乐融融啊,可想法是好的,现状是惨的。不说了不说了,我该回去烧晚饭了,今个夜里轮着我和老四伺候爹,可不得耽误了。”正月初六日一大早,孙大虎孙玉霞,孙二虎孙玉宝,还有琴丫,都准时在锦曦家吃早饭时,出现在大院子门口,今日是镇上和县城铺子里开张的日子,大家伙精神抖擞前来锦曦家会合,然后众人赶车去了镇上,车上还带着开张用的炮仗。崔喜雀昨夜和梁愈洲伺候了一宿的老梁头,锦曦原本以为她今日是不能去镇上了,没料到,锦曦他们前脚到铺子里,后面崔喜雀和梁愈洲就风风火火赶来了,虽都是一副严重缺觉的疲惫模样,但精神头却还不错。“县城那火锅铺子初八开张,还有两天的空闲,我和大虎还有玉宝先过去接阿财的手,好好洒扫布置一番,只等初八开门做买卖。”孙玉霞对锦曦兴奋道:“哦,还有你桃枝表姨那,要陪着你嘎婆等过了正月十五,才能出山来。”锦曦点点头,孙玉霞他们晌午饭后还得继续赶路去县城,锦曦赶紧让众人燃放了炮仗,欢欢喜喜把孙记和千里香给开了张,在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中,锦曦在心里祈祷,希望在新的一年里,生意能蒸蒸日上,带着大伙过上更加红火的日子!梁愈忠和孙大虎,锦曦和孙二虎孙玉宝,兵分两路,赶在晌午饭前,带上礼品去了镇上几位交好的人家拜年。锦曦三人从茶香轩出来,径直去了鹊桥巷子的文鼎那,跟文鼎和福伯在巷子口来了个迎面相遇。看福伯手里拎着的东西,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文鼎便打发福伯出外拜访,自己折了回来,请孙二虎几人家去喝茶说话。锦曦被文鼎家后院的梅花吸引,暂且告退来到后院看花,不一会儿,文鼎也过来了。“若是喜欢这梅花,回头折几支家去插瓶可好?”他温声道。锦曦目光一亮,道:“我正这么盼着,没巧你就开口了,那敢情好!”文鼎启齿一笑,背着手站在锦曦身后,道:“县衙那边传话过来,最多不过五日,你大伯勾结王家村几个盗墓贼偷盗枫林镇梁家梁老太爷坟墓一事,便要正式过堂。眼下关于你大伯勾搭,倒卖明器的证据,还在我们的人手中,尚未正式转交给枫林镇那边。枫林镇梁家这回若是人证物证确凿,你大伯他们不出意外,定会落下牢狱之灾。”“嗯。文大哥手下的人办事,真是厉害,想不到我大伯那么狡猾如狐的人,都能揪住他的狐狸尾巴!”锦曦捻了一支梅花,在鼻下轻轻嗅了口,淡淡回应,眼角眉梢的神情淡怡然,没有丝毫波澜。文鼎略略有些诧异,道:“曦儿,你当真想仔细了?若是我们把那些证据转交过去,你大伯的罪行必定坐实,照着枫林镇梁家的势力还有他们家跟县太爷的姻亲关系,还有本朝皇帝关于盗墓的刑法处置,你大伯即便是从犯那也至少得判处不低于三年的牢狱。至于炮仗炸伤人那事,赔偿那是逃不掉的。”“三年的牢狱啊?嗯,对我大伯所犯下的那些事,也勉强够罚。不过,若是算上他以前要私卖了我去给那梁老太爷做干孙女,就算让他下半辈子都交代在牢房里,也难消我心头之气!”锦曦捻着梅花,清声道。文鼎目光稍闪,略略犹豫了下,还是道:“还有一件事儿,虽不当跟你说,但我思来想去,觉着你有必要知晓,也还是关于那梁老太爷干孙女的事!”锦曦目光看向文鼎,几乎是一字一句道:“枫林镇梁家,买干孙女过去,真是用途是给梁老太爷陪葬的,对不?”文鼎垂下眼,随即抬眸,点头道:“嗯,可以说是用来陪葬,但更重要的用途是用来做‘养气’之用。”锦曦对墓葬这块堪称陌生,道:“何谓‘养气’?”被问及此,纵然是文鼎,眼底也不由闪过一丝骇然,道:“你应该听你爷提过前朝大族安定梁氏吧?安定梁氏最盛极是在前朝广宗年间,听说祖上都是为官致仕,一门双进士,祖孙探花郎。还出过一位王妃,两位侧妃,后来因为官场站错了队伍,拥护的皇子争夺大宝失败,自顾成王败寇,安定梁家遭到的不仅仅是打压,而是彻底的颠覆。子孙四处流落,最后流落到庆安府望海县枫林镇的梁家,是真正的安定梁氏之后,主枝嫡系。后来天下开始纷乱,四方群雄逐鹿,本朝始祖皇帝经历了一番血雨腥风平定天下后,便要开始抚民,于是便下了一道圣旨大赦天下。”锦曦不禁笑了,文鼎被她这突然一笑弄得有点诧异。“文大哥,你还真是能跑题,竟从前朝大族说起,这凡事都从最早说起,那可真应了那句话: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文鼎尴尬的摸了下鼻子,道:“你别急,这很快就说到正事了。本朝皇帝的这道圣旨自然让一直备受打压却又不敢沉寂的枫林镇梁家后代蠢蠢欲动,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沉寂,梁家的那些后代子孙里面再难寻出像祖辈那样杰出的人才振兴家族。而往往这样的大族之家,往往最在意祖宗死后的墓葬风水,就如皇室讲究龙脉那般。于是,枫林镇梁家的人,便在这祖宗墓葬的风水上大作文章,期望能以此来扭转家族的气运,荫佑子孙后代,这才有了梁家老太爷不惜花重金去买干孙女的那一茬!即便早已没落,但毕竟是安定梁氏真正的嫡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家资自然是我们所不能想像的。”锦曦目光灼灼,等着文鼎接下来的话。“据我打听来的可靠消息称,枫林镇梁家老太爷在三年前便请了很多位有名的地仙先生家来,在枫林镇后面那一带群山山陵里寻风水宝地,后来,可算相中了一块据说是能吸纳山川灵气的宝地,梁家人欢田喜地的早在三年前就悄悄命人在那山陵深处修建老太爷百年后归西的墓室,墓室工程虽不能跟那些王公贵族的规模相提并论,但在我们这一带,恐怕就连庆安府城的知府大人的财力物力都不及梁家!”“就在梁家老太爷墓室修葺完善后,那起初寻到那块宝地的地仙先生又推算了一番,说那个墓室里面有两个风水极好的棺位,最好是两个棺位都得安上棺材,要不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会因为过多吸纳了山川的灵气,而招来那些妖邪之物,届时,不仅不能福佑子孙后代,相反还会招来灭顶祸端!只有在那个空着的位置上放上一个养尸棺,里面葬着一位跟梁老太爷有血脉关系的人,算是合葬,这在风水学上就叫做养气!”“既然有那么好的风水位置,浪费了真是可惜,梁老太爷大可以把他长子给杀了,父子俩一人占一个位置啊!”锦曦嘲讽道,心里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文鼎也是苦笑着摇头,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锦曦的表情变化,只要她随时表现出恐慌,他就立马住口不再往下说,但还好锦曦只是静静的听着,眉头微微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们金鸡山梁家是你爷爷那辈从湖海县迁过来的,算起来,湖海县城的梁家也是安定旁系之后,骨子里多少应该是有点血脉的关联吧,那地仙说了,即便关系疏远,只要认个干孙女,再由他来弄点仪式什么的,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养尸藏气,引那宝地的灵气来福佑他们家子孙后代,不过,那被养尸藏气的人,则会跟轮回无缘,永堕无边地狱。”“难怪我能卖到二百多两银子,要不,以当前的市价,别说我一个小丫头,就算是个大老爷们出去卖身为奴,最多也就十几两银子罢了!看来,我还真是值钱哪!”锦曦冷哼了一声,道。文鼎深吸口气,目光瞥见锦曦手里捻着的那朵梅花,早已被捏成了一团碎末,风一吹就落到地上,跟泥土混为一谈。锦曦眉心微蹙,清澈的眼神此刻一片暗沉的雾气,一股戾气在她的眼底闪现。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陌生领域的事情,心内惊骇不能言,努力压下心口的惊骇,低笑了两声,道:“我大伯还真是疼我疼的紧啊,给我找了这么个好归宿!养气?哼,去他的狗屁养气,三年的牢狱太少了,实在不足以表达我对我大伯的孝敬,文大哥,你帮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让我大伯把那牢底给坐穿?就算不能坐穿,流放出去做苦力也是好的啊!”文鼎微微一笑,对上锦曦此刻涌动着仇恨和劣气的眸子,道:“只要你有需要,我都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帮你,不过,这一回,我可以再帮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锦曦惊诧,文鼎这还是头一回跟她谈条件呢,有意思,她喜欢跟人以交易的形式各取所需,这样才不至于单单的承受恩情,她希望在文鼎帮助她的同时,她对文鼎,也是有用处的,只有如此,她才会心安理得。“何事?”锦曦问,一扫先前的阴郁,目光瞬间明亮了起来。文鼎被她这目光弄的,心底相反涌过一抹失落,其实他只是一个试探,想看看她对自己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其实,相比较她此刻的目光灼灼,他倒更希望她事事依仗着自己,让自己一步步变成她身边最不能或缺的人。可是,她好像不是这样想的失落不过一瞬,文鼎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仔细一想,这样的锦曦,应该才是真正的她,不白吃白拿,永远要体现她的价值感和存在感,没错,他真正欣赏和被吸引的,不正是她身上的这种光彩吗?“文大哥,你快说呀,到底要我答应何事?若是有关做买卖的,那我们进去坐下来详谈如何?”锦曦道。文鼎微微一笑,道:“确实是关于买卖的事,下回吧,等下回你去了县城,我俩再详谈,今**们是过来拜年的,晌午饭我让下人备好了,今日我们只谈吃喝!”……在文鼎的小院用过一顿丰盛雅致的午饭,孙玉宝惦记着下昼要启程去县城,便提早告辞了,孙二虎和锦曦在文鼎那闲话了一会,便也起身告辞,出了鹊桥巷子。两人步行回孙记那块,沿路经过的街道上要从王记医馆门前过,锦曦想到今早孙氏从谭氏那回来,说是谭氏对送去的那个麦麸靠枕不是很受用,说麻烦死了,还不如几副膏药贴的来的实在。孙氏回来后和梁愈忠一合计,两口子不想在老人家病痛上抠那几个小钱。于是,锦曦早饭后出门,孙氏叮嘱她记得给谭氏带几副膏药贴家来。锦曦让孙二虎等在王记医馆门前,自己进了医馆,对于王记医馆,锦曦跟里面的王大夫还有几位学徒都已经很熟悉了。孙氏临盆那回,还有桃枝溺水那回,王大夫都出诊去了金鸡山村呢。王家医馆是长桥镇规模最大的老字号医馆,里面的大堂分为三部分,迎门正进的地方摆着一张大桌子,今日的坐诊大夫是刘大夫,右侧挨着墙壁是一长排的药台和药架,里面站着两个药徒正给人抓药。大堂的左边,劈出了一小方隔间,不是用屏风什么的隔开,而是用半透明的帘幕做隔断,这里面主要是接待些女病患,或是些身上有暗疾,又拂不下面子在人前暴露的病患诊治,平常诊断的时候帘幕就垂下来,没有诊断的时候,帘幕就从两边悬挂起来。这会子锦曦踏进王记医馆的时候,刘大夫正在那给人把脉瞧病,后面还等着两位,右边的药架前面,锦曦匆匆扫过一眼,也围着几个抓药的人。锦曦瞥了眼左边的高高悬起的帘幕后面,王大夫今日不在,锦曦便径直去了刘大夫那,想等会跟他把谭氏的情况再细说一遍,好让他给开几副膏药贴。锦曦正专心致志的看刘大夫给前面的两个人诊断,这时候,右边的药台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闹动声,锦曦扭头一看,只见到一个穿着破旧的汉子,挤开药台前排队等着抓药的那几个人,整个人趴在那药台上,正跟里面两个药徒那央求,听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想要药徒给赊欠一副药回去给家中的婆娘。那汉子口里在告穷,诉说着自己的家境如何如何的艰难,上有老下有小,孩子多,婆娘还病倒了,家里几亩田地人手不够,去年庄稼地里收成不好云云……总之,那汉子就拦在那药台前,把自己家的艰难史,声泪俱下的一一道来,目的就是为了博取药徒的同情,博取周围人的同情,博取这边刘大夫的同情,好让他能够赊到一副药回去给婆娘喝。锦曦微微皱眉,不管是哪个世道那都是笑贫不笑娼,救急不救穷的,那汉子误以为自己说的可怜会博取到同情,那算盘是打错了,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何至于让老婆连买药的钱都没有还要出来告穷祈求别人的同情?太无能个了,不仅没有人会同情他,只会更加的不屑。果然,那汉子声泪俱下的告穷了一大堆话,两个药徒还是一脸漠然甚至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们家真的怪可怜的,可我们俩也只是这里的药徒,不是掌柜,我们做不得主的,你就别难为我们了。再说你来我们医馆赊药,可不是一回两回了,要是人都跟你这样,我们医馆早关门大吉了!”后面等的不耐烦的抓药的人也都不满的指责那汉子,道:“谁家没有老子娘,没有妻子儿女的?一个大老爷们没本事就该好好钻研着怎么赚钱去,别在这挡着我们的路!”那汉子面红耳赤,眼见那俩药徒越过自己直接给后面的人抓药,他急了,连奔带跑的冲向这边的刘大夫,央求道:“刘大夫,求求你开开恩吧,大家都是乡亲父老的,再赊我一回药成不?等到秋天稻子入了仓,我保准把这药钱连本带利的给还上!”刘大夫锦曦也打过两回照面,人还是蛮不错的,大半辈子都在你王记做坐诊大夫,也算得上半个当家人。刘大夫刚刚给前面一个人看完病,正写完药方打发那人去药台那抓药,见这汉子在跟前这般央求,不禁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赖二呀,我们王记不是那放印子钱的地方,不要你连本带利,也不是那开慈善堂的,你这在我们王记都赊欠了不下三回的药钱了,这还不算我去你们村你家出诊那三五回,每回都没收你出诊银子吧?实在是不能再给你赊了,我们王记是医馆,我们这些大夫也要养家糊口,那药徒也都不能用西北风来养活吧?哎!不是我们冷血薄情,而是我们自个也是能力有限啊!”赖二怎么着都不能达到目的,便一改先前的做底伏小,骂骂咧咧着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扬言,以往赊欠的那些药钱,王记半文钱都别指望!刘大夫看着赖二离去的背影,无奈的直摇头,这时候,那边药台后面出来一个穿着青蓝色,同样浑身打满补丁的年轻男子,但却生的好个仪表堂堂,前庭开阔饱满,嘴唇丰厚适当,卧蚕眉,悬胆鼻,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有神,黑漆漆的瞳仁里似乎吸纳了山川的精华。那眼神……锦曦不会忘记。那人手里端着三只叠在一起的箩筐,正跟那药徒那交接,所谓的交接,交接完了,那年轻男子又拿着空箩筐匆匆进了后面院子。见锦曦目光追着那离去的忙碌身影,刘大夫道:“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瞧瞧那郭公子,人家不过一介贫寒书生,母亲病着也是无钱抓药。可人家跟那癞二就是不一样,人家宁可来铺子里干活用工钱来换取药费,也不随便弯腰告穷来祈求同情,这就叫有气节!”锦曦点点头,刚才看那眼神就觉着眼熟,果真是郭公子,但锦曦还是要求证下,道:“刘大夫,那位郭公子可是叫郭海?”刘大夫诧异,道:“正是呢,怎,锦曦姑娘跟那郭公子认得?”锦曦淡淡一笑,道:“算是吧!”从王记医馆买了膏贴后,锦曦并未去后院找郭海,而是径直出了医馆,然后跟孙二虎耳语了一番,孙二虎点点头,然后两人分头行事。孙二虎绕道去了王记后院那,而锦曦,抬头看了看头顶渐渐偏西的日头,想了下,决定今日下昼就算了,去拜访人还是得上昼才合乎礼数,那件事情明日再去也不迟。翌日上昼,锦曦来镇上打理铺子,其间带上礼品,去了一趟王大夫的家登门拜访。因为今日正式初七,上年头的最后一日,今日下昼家家户户都得燃放炮仗,用以来驱逐黄鼠狼,祈求来年鸡鸭鹅这些禽类的顺利丰收。锦曦和梁愈忠提早回到家中,屁股还没坐稳,梁礼胜又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三叔,爷让我过来喊你,说是让你和三婶都赶紧过去一趟,二叔二婶在那闹着要分家呢,奶气不过,说是老杨家唆使的,拿了一根绳子就要去老杨家那门口吊,这会子四婶和我娘还有梅儿姑姑她们正跟那拦着呢!”梁礼胜一跑进院子门就大声喊道。“啥?分家?”梁愈忠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个消息让他震惊坏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