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嗤!嗤!嗖!”初春的下午,延思岛的后院林木葱翠绿意盎然,一道皎白身影如青烟般飘舞穿梭于丛林之间。锻白的衣襟裙摆像只调皮的深山精灵,不停地抚撩挑逗着林间的树枝草叶,惹得午后春雨留下的雨珠频频闪落,却未能沾湿那粉色绣鞋半分。一柄细长白炽软剑如长虹般随影飞舞,在暖阳的照耀下煞是耀眼。在几个起落后,一只皓腕霍然圈住纤细的翠竹,一张白皙细致的小脸轻依在竹枝上,明亮的双眸眺望着林子的另一头。凝神倾听片刻后,俏脸突然神色一转,眸瞳闪过一丝狡黠。继而轻点玉足,飞身上树,悄然地朝前飞去。“得得得……”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伴着路旁青草湿意由远而近。只见一个墨绿色的娇俏身影出现在林间小道上。来人步伐急促,行色匆匆。“小姐……哎!”绿衣少女急行而近,正张口欲唤,忽从身后飞来一道粉色长虹,拦腰将其卷起。虽她自幼跟着小姐习武,却因岛内从未有过生人,未有警惕之心,一时反应不过来,竟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粉色绸带卷起,抛向树梢。“小姐——”从绸带传来的力道恰到好处地,正可以将她抛至一旁的竹枝上,绿衣少女顺势抓住附近的枝干,纤足立在幼小的竹枝上,轻跺两下,朝下面的人娇嗔道。“也不知爹爹最近是怎么回事,都不来教我练武。伶儿姐姐也是,终日不见人影,害得我总是一个人在此练习!”葱林翠竹间,一袭白衣翩飞,少女小嘴微嘟,脸上因着刚刚的小计得逞,得意地泛起阵阵红晕。“这我哪知道啊,这些天我还不是被方总管叫来叫去的?”伶儿不满地撇撇嘴,小脚一顿,飞身落在少女跟前。虽然表面上她与宋璇滢是主仆关系,但因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宋璇滢又从未以主仆的姿态对她,反因痴长她几岁,私底下总以姐妹相称,所以在她面前,伶儿也从不俱怯。“方叔也真是的,这岛上几十年如一日,来来去去也就那点事,哪来那么多活给你干啊。”宋璇滢提到的方总管,是宋家的大总管方贤,这延思岛上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是他在主持。岛上除宋正成之外,就他说的话最有权威了,有时就连宋璇滢也要听他的话。但话说回来,这方总管也是极疼宋璇滢的,待她就如亲父般溺爱无比。平时她惹出什么小调皮捣蛋的事情,他常帮她瞒着宋正成。“这……伶儿也不清楚……”伶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也不明白这几天方贤为什么总让自己看一些复杂的地图,和听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对了,刚刚看你走得甚急,有什么事吗?”“啊!差点忘了!老爷叫你去书房见他!”在延思岛,除了那个小山坡是禁地外,还有一个禁地就是宋正成的书房,除了方总管,就连宋璇滢都不能随意进出。“哦卖嘎的!又要受训了?我记得最近可没做什么坏事啊!”一听要去书房,宋璇滢顿时柳眉一皱,拍着额头叫苦不已。每次被叫进书房,都是因为自己做了让宋正成生气的事,要被狠训一番,有时甚至还要被罚跪呢。“小姐,你还是快点过去吧!迟了,老爷恐怕会更生气呢!”伶儿同情地看着宋璇滢,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唉——是祸躲不过,只希望这次不要被罚跪。”说着,宋璇滢不自禁地揉了揉膝盖头。上回她因为不听话,偷偷溜到侧院的水池里玩水,被逮到后足足在书房里跪了四个时辰!宋正成当时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就连方叔也是一反常态,半句求情的话都没替她说。虽然万般不情愿,但宋璇滢不敢怠慢,将手中软剑递给伶儿,急急地往书房走去。书房在东厢,紧挨着宋正成的卧房,南侧不远,就是宋璇滢母亲长眠的小山坡。透过书房的窗户,可以遥望到那葱郁的山头。一走进书房,就可看到侧墙上挂着一幅几与真人等比的画像,上面一个少女眉目巧笑,有着说不出的妩媚娇俏。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少女与宋璇滢长得竟是十分地相像,只是各自神韵不同。而此刻,宋璇滢微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瞄了瞄那画像中的少女,小手紧紧攒在一起,一脸的忐忑不安,心中在默默地念叨着:“亲爱的娘亲啊,您可一定要保佑滢儿,保佑滢儿不要再被爹爹罚跪了……”“滢儿……”正低头看册的宋正成,不咸不淡地喊道。“爹爹,滢儿知道错了!滢儿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滢儿吧!滢儿上回跪的膝盖伤还没好呢……”宋正成刚一开口,宋璇滢小脸马上皱起,摆出一副苦情脸,小手合十,不停地求饶道。“你……唉,为父这次不是要训你!”看着宋璇滢那硬被挤成一团的小脸,宋正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爹爹叫滢儿来,不是因为滢儿做错事了?太好了!”见不是来听训的,宋璇滢立刻眼睛一亮,刚刚还皱在一起的脸庞,即时笑得如花般舒展灿烂。宋正成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只是递给她一样东西。“这是……”宋正成递过来的是一块翠绿色的玉牌,玉牌足有她半个手掌般大,呈右半圆形状,中间刻着一个“良”字。玉牌触手温润滑腻,一看就知道是块上等的良玉。“还记得当年的年伯伯跟年哥哥吗?这玉牌,是当年年伯伯给你的信物。”“年伯伯?当然记得!”她在这延思岛足足生活了十三年,岛上就来了那么一次生人,怎会不记得!“你拿着这块玉牌,去雅玛城找年哥哥。到了那里,他自会给你安排。”“嗯?”正在把玩着玉牌的宋璇滢听闻不禁一愣。她自打小就想离开延思岛,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宋正成一直不准她离开这里半步,她还以为自己要在这小岛上终老一生了呢。可今天,怎么突然又叫她出岛了呢?“你跟伶儿都没有离开过延思岛,所以我会叫方总管跟你们一起去。记住,在路上,不管什么事,你们都要听方总管的话!”他知道她跟伶儿的感情极好,再说到了那里她也没个认识的人,有伶儿贴身照顾,他也能放心一些。“爹爹不跟滢儿一块去么?”虽说她不是个胆怯的人,但要自己独自去面对外面陌生的世界,还有那陌生的年伯伯,年哥哥,她还真有点信心不足啊。“我若走了,你娘会寂寞的……”侧头望了望窗外远方那一簇葱绿,宋正成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可是……”“滢儿不用害怕,有方总管在,就像爹爹在一样,他会好好照顾你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伶儿给你作伴吗?”宋正成怜爱地抚了抚宋璇滢乌黑的发鬓,微笑着安慰道。“那,滢儿什么时候动身好?”不管怎样,如果不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那还真枉她这一穿了。联想到网上那些“穿剧”里的精彩故事,宋璇滢禁不住开始兴奋了。“明天。”“明天?!”这么急?虽然她很期待,可这未免也太赶了吧!“东西我已吩咐伶儿去准备了,你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了。”“可是……”宋正成似乎早有打算,估计这些天伶儿就是在忙离岛的事情,只是,为什么不提前跟她说呢。“滢儿,这次出去没有爹爹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记住,千万不要去任何地方戏水,尤其是在天凉的时候!”虽然还有几年才是发作的时候,但阴凉之气有助于那毒性的发挥,在还没寻得解药之前,只能拖延其发作的时间。“是的,爹爹!滢儿一定乖乖听您还有方叔的话,只要是有水的地方,就离得远远的!”不明白为什么宋正成说得好像她命中很忌水似的,其实她又不会游泳,没事也不会跑湖里海里去,上回不过是因为贪玩而已,况且,那只是个小池子而已。“还有,天冷的时候,就尽量呆在屋里,你……你身体弱,禁不起。”宋正成欲言有止。“知道了,爹爹。滢儿知道您疼滢儿,雅玛城也在南方的吧?一定跟岛上一样,四季如春,再冷也冷不到哪去的啊。”宋璇滢上前挽住宋正成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撒娇道,生怕他会突然改变主意。不过话虽如此,但她可记得,岛上所有人睡的都是木床,就只有她的是炕床,只要天气稍一转凉,炕下的柴火就没停熄过。就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肯定不会让她去北方的。“你啊,早就嚷嚷着要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终于可以出去了,还不快去准备!”望着宋璇滢娇憨的小脸,宋正成心中一软,宠溺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是,父亲大人!”宋璇滢朝宋正成调皮地做了个21世纪的敬礼式,兼吐了吐粉给的小舌,转身一蹦一跳地往书房外走去。“离开之前,跟母亲道个别吧。”身后,传来宋正成悠悠的声音。“是……”宋璇滢脚步一滞,回头看向墙头的那幅画像。“去吧,叫方总管带你上去。”“是……”这还是第一次由方贤单独陪她祭奠母亲,宋璇滢诧异地看向宋正成,却见后者正心事重重地望着那幅画像出神。略一迟疑,宋璇滢还是压下内心的疑问,轻轻地走出书房。很快地,书房陷入了一片沉寂。“老爷,您不跟我们一起离开?”不知何时,方贤已悄悄进屋,轻声朝宋正成问道。“我若跟着离开,他就更不会善罢甘休了,还是先保护滢儿离开要紧。”“可是……留在这,只怕会凶多吉少……”“自打将素素安置在延思岛后,我就没想过要离开。况且,我若死了,他想要找滢儿,恐怕就无从找起了。”“怕只怕他……”那人做事一向狠绝,素素小姐都已经走了这么多年,还对小小姐穷追不舍。老爷选择留在延思岛独自面对他,恐怕难免不测。方贤不禁担忧地望着宋正成。“好了,我主意已定,你就不要再说了。”宋正成挥了挥手,打断了方贤的话。方贤不再言语,轻叹一声,默默地朝墙上的画像行礼后,轻轻地走出了书房。屋内,又陷入了一片寂静。良久,才响起一声深长的叹息。“他就快找到这来了,我只能让她离开。素素,你不会怪我吧……”“你放心,这次我不会离开,就算是死,我也要留下来陪着你……”宋正成伸手轻轻地,来回摩挲着画像少女的脸庞,似是怜惜,似是心疼,又似是不舍半晌,又是一声轻叹,画像悄然落下。紧接着,只听“噗”地一声,一簇火光出现在画像的一角,并很快地蔓延开来。诺大的一幅画像很快被一团黄白的火光包围,火光所到之处,旖妮的色彩倾刻间转为一片灰黑色,轻轻地飘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