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还真如方贤所说,吃的不是白渗渗的馒头就是干瘪瘪的烙饼。还要坐在马车上吃,一颠一簸的甭提有多郁闷了。就在宋璇滢以为连睡觉也要在马车上完成时,马车却在一个村庄里停下了。此时已近亥时,村庄里的人都已睡下了,四周黑漆漆一片兼静悄悄的。淅淅沥沥的细绵春雨,和着虫鸣蛙叫,倒像个春夜合奏曲般很是和谐。下了马车,伶儿撑起了一把油伞,那丝丝的雨絮随风飘来。透过面纱,宋璇滢仍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春雨的湿意。面纱是白色半透明的,隐隐约约间,就见眼前是一栋只有三层高的木楼客栈。客栈的木门有点陈旧,虚掩着,门框两旁各吊着两盏昏黄的灯笼,在斜雨轻风中摇曳不止,灯笼上面用黑墨写着“石来客栈”四个字。“啪啪啪”方贤上前,张开手掌就在那陈旧的木门上拍了起来。木门吱呀应声打开,露出一个年青小伙的脸,满脸倦意。“客官,要住店吗?”小伙掩手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这才探头往外瞅了瞅。在看到众人身后的马车时,原本满是怠倦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来两间客房。”方贤一脚跨过门槛,顺手递给小伙子五两银子。“好嘞!两间上等客房!”看到银子,小伙子的眼睛立刻一亮,转身扬起噪子朝里面高喊道。听到声响,里面急急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模样像是个掌柜,清瘦的脸庞堆满了笑容,一边接过小伙递来的银子,一边殷勤地道:“客官,这边请!”。石来村位居偏僻,平常来客栈投宿的多是些普通商贩走卒,故房价也不高,五两银子足够包下一层的客房了。原看最近细雨不断,都有三天没来客人了,不想一来就是个大客,又怎不叫他高兴?掌柜的握了握手里的银子,满脸笑容地亲自掌着灯盏,在前面为众人引路。豆粒般大的煤油灯火,火光晕黄昏暗。进入大堂,隐约可见厅里摆着数张八仙桌椅,离木门不远靠边有个柜台,沿着柜台往里一点,就是通往楼上的木楼梯。这家客栈似乎已有些年月,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湿味,厚厚的木板楼梯,在众人的踩踏下不停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掌柜的一路将众人领到三楼,在最靠东的两间客房门前停下,这两间房是石来客栈最好的客房。无疑的,宋璇滢与伶儿共住一间,而方贤则跟马夫住一起。“早点休息,明天继续赶路。”进房门前,方贤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低低地吩咐了一声,那语气,明显就是在告诫她们,别再惹是生非。宋璇滢与伶儿相视一眼,都暗暗地吐了吐舌头,心说这三更半夜地,地方又偏僻地要死,人都见不到一个,就是她们想惹事也没处惹啊。话虽如此,两人仍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虽说是上房,里面的摆设却很简单。一张有点显旧的八仙桌摆在屋子的正中央,上面放着一壶茶水,几个茶杯。再往里一点就是木床了,床头旁边靠墙处摆放着一个小衣柜。除了之些,就没别的了。“呼,累死我了!”一手扯下斗笠,随手扔在八仙桌上。宋璇滢一屁股坐在床头,接着两手一摊往后一倒,毫不淑女地横躺在**。古代没有床垫之说,铺的是一床只有几厘厚的床褥,躺下之际,能清晰地感觉到床褥下硬硬的床板。伶儿将油伞放在门后的角落,卸下肩上的包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憋死我了!”这一路上方贤总板着张脸,害得她连话也不敢多说。“你说,要是照这样一直下去,只怕不用等到十天后,还没到雅玛城,咱没被闷死也要被馒头给噎死了!”宋璇滢翻了个身,一把抱过床头的枕头,将脸靠在枕上,无比郁闷地道。白天整天被憋在车里不说,还得整天吃那冰冷难啃的硬馒头,这方贤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下车吃顿饭会死啊!“唉,别说小姐你,就连我,现在一看到那白渗渗的馒头,都忍不住要吐了。”说着,伶儿还拍了拍胸口,感情也是吃馒头给吃怕了。“要不……咱现在偷偷地叫个宵夜来吃?”**的宋璇滢突然骨碌爬了起来,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边说着边朝伶儿使了个眼色。“宵夜?!”这个提议明显对了她的心思,听到宵夜二字,小妮子的眼睛忽地一亮,忍不住高喊一声,又立刻警觉地掩了掩口。两人默契地朝隔壁地房间望了望,又竖起耳朵静听了会,然后才放轻脚步,慢慢地走到房门口,轻轻地将门拉开一条门缝。“干嘛去!”两个小脑袋刚鬼鬼祟祟探出房门,就见隔壁的房门哐地一声打开,跟着就见方贤出现在门口,不轻不重地喝问道。“没……没干嘛,只是想叫小二打盆热水漱洗……”见被发现,宋璇滢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伶儿,你这丫头是干什么的!连这种事也要劳累小姐,还不快去打水上来!”这回方贤只是看了她一眼,再望向她身后的伶儿,登时脸色一怒,大声喝斥道。“是,老爷!伶儿这就去!”见方贤动了真怒,伶儿吓得一个机灵,躬了躬身后就逃也似的,低头小跑着往楼下走去。“是我要……”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方贤发这么大的火,但见伶儿吓成那样,又心生不忍,刚要分辩,却被方贤横眉瞪了一眼:“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还不快给我回房去!”“是……”一口气提在胸口,想说又给咽了回去。宋璇滢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低低地应了一声,默默地回到房里。坐在床头,宋璇滢却越想越气忿。她这算哪门子的富家小姐啊,在家里也就算了,至少衣食无忧快乐自在。如今难得十几年出一趟门,却还得被个管家管着,连吃顿饭都要偷偷摸摸的,想想就憋气!偏偏临行前宋正成有吩咐,要她一切都听方贤的,害她有气也撒不出来,只能窝在屋里一个人干生气!很快地,伶儿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刚刚开门的那个年轻小伙,小伙手里端着一个木盆,一股股白雾雾的热气正从盆里冒出来。望着那只比21世纪普通脸盆稍大一号的木盆,宋璇滢的脸刷就黑了下来:哥们,可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店里供客人洗澡用的澡盆!这时,小伙已把木盆放下,转身就出去了,“小姐,你就先将就一下吧。我问过了,这个已是客栈最大的澡盆了。”看出宋璇滢的心思,伶儿无奈地摊了摊手。“唉……”都说人在倒霉时,连喝口凉水都会被噎着,大概形容的,就是她现在这个时候的情形吧。此时此刻,宋璇滢不禁再次无比怀念起,自己在21世纪那足以塞进两个成人的浴缸来。基于那个木盆实在小的可怜,最后,宋璇滢只是稍稍抹了下身子,就上床睡觉了。这几天一直在海上漂泊,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头一沾上床,就很快地熟睡过去。窗外依旧下着绵绵细雨,珠帘般的雨水,坠落在两旁树叶上沙拉拉地一阵响,时有雨水嘀嘀嗒嗒地敲打在木窗格上。泼墨般的夜空,稀稀疏疏地挂着几颗星辰,微弱的星光像是孩童的眼眸般,忽闪忽闪的。这个夜晚,除了春雨的轻咛,周围寂静一片。如此雨夜,最是睡眠好时期,一个纤细的黑影却在此时,打断了这个宁静的夜晚。黑影从客栈屋顶飞身而来,悄无声息地飘落在门前。站在客栈门前,黑影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二楼的方向,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稍顿片刻,黑影绕过客栈前门,来到客栈侧楼的牲口棚。棚里除了栓着宋璇滢他们的马车外,还有着一匹棕毛壮马,和一匹灰溜溜的毛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牲口粪便臭味,以及牲口身上特有的骚臭味,还夹杂着春季特有的潮湿霉涩,难闻至极。对一过些,黑衣人竟毫不在意,连眉毛都未皱一下,径直走向棚子最靠里的一个茅草房。茅草房内没有烛光,仅有从草垛缝里隐隐透射而进微弱的星光。黑衣人对这个茅草屋似乎很熟悉,进屋后,径直走到房内右边的稻草堆里,仰身躺下。“扑扑扑……”没一会,茅草门上传来轻轻的拍打声,随后闪进一个清瘦的身影。“楼上都有些什么人?”黑衣人头也未抬,就朝来人问道。声音轻脆娇柔,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是一对父女,一个丫环,还有一个马夫。”回话的,赫然是客栈掌柜的声音。“这段时间多加谨慎,留意画上的人。”说话间,黑衣人纤手一扬,一个长长的物件即向掌柜疾飞过去。“是,姑娘。”掌柜探手一握接住物件,随手塞进怀里。黑衣人又朝掌柜轻轻地挥了挥手,掌柜的这才又朝黑衣人躬了躬身,悄然离开茅屋。待得回到屋内,掌柜关上房门,又从窗口探头朝外望了望,确定没人后,才关起窗户,走到油灯前,从怀里掏出刚刚黑衣人给的物件。那是用一条浅黄丝带束着的两个卷轴,看模样是两幅画像。掌柜拿起其中一个卷轴,捏住轴心,轻轻往下一抖,一个男人的画像顿时出现在眼前。画像中的男人约四十开外,长得温文儒雅,那样貌,那神态,竟与宋正成相差无几!掌柜接着又打开另一个卷轴,而这幅竟与挂在宋正成书房里,宋璇滢母亲的画像一模一样!-----------------今日中秋佳节,祝大家节日快乐~~~~晚上去猜灯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