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余一身戎装的士兵尾随其后,井然有序地跨过板石,陆续隐没在板石后面。突然,蔱霏羽眼神一凝,原本懒散的身子突地一紧,双眼紧紧地盯着夹行在队伍中的其中几个士兵。其它士兵身上除了盔甲兵器,几乎不带他物,就只有这几个士兵不同。其中一人身上突兀地背着一个大大的黑布袋,略有棱角突出,看着像是呈条装的硬物。另四个人分成两组,各抬着一个大大的黑布袋。布袋似乎有点沉,两个士兵抬起来跨过板石时略显吃力。仔细观察了那黑色布袋的外形,蔱霏羽的眼眸突然精芒一闪,狭长的狐狸眼不禁微微地眯了起来。士兵们动作敏捷,行动快速,才一盏茶的功夫,上百号人已经尽数越过板石,往山的另一边退去。蔱霏羽提起手中的酒壶,就着壶嘴慢慢地抿着酒,脸色沉静。此时,窝坐在山洞里的宋璇滢却是一脸惊诧,双手紧紧地握着那把火铳,神色警戒地望着洞口。洞外,一阵沉重密集的脚步声不断在附近响起。从冰湖的那边而来,又往山洞一侧而去。这座赤临山常年冰川雪封,山上鲜有人来。山下的小村庄也空无一人,突然出现在外面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而且听那脚步声,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人。不会是碰到山贼了吧?宋璇滢身体紧紧地靠着洞内的山壁,连大气也不敢出。约摸过了半个小时,脚步声才慢慢走远。宋璇滢却丝毫不敢大意,想起刚刚蔱霏羽说的话,心中又不禁疑惑:难道他早就发现了这帮人?所以才将洞口遮掩好,并叫她不要点灯。可是,他又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躲在洞里面呢?万一被那些人发现了怎么办?想到这,宋璇滢心里一阵焦急,却又苦无计策,只能藏在山洞里干着急。等尤仓齐等人尽数离开后,山上刚安静了一个时辰,又一阵悉索细小的脚步声从山下响起。蔱霏羽往山下小道一看,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石靖岚。看到他,石靖岚的神色明显一松,纤足一登,几个纵跃落在他的跟前。毫不客气地抢过他手里的酒壶,仰起脖子喝了起来。待她喝完,蔱霏羽接过酒壶,才伸手往前方一指,淡淡地说道:“他在那边。”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石靖岚望着那片萤绿幽幽的板石,脸上显得有些犹豫:“真的……要这样吗?”蔱霏羽微微挑眉,没有回答她的话。眼睛却看向温泉的方向,眼神似乎穿透了那片浅翠的石板,停在了某个深远的地方。石靖岚回头看了看他,轻轻一叹,朝身后的数十个紧身黑衣人挥了挥手。黑衣人立刻走向板石处,轻轻跃过板石,朝着温泉的方向行去。石靖岚走在了最后面,脚步在石板跟前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回头,朝他说道:“不管在别人眼里,他有多么地十恶不赦,但对我们来说却是至亲。我还是希望,我们能保他一命。”说完,也不待蔱霏羽回答,抬脚轻轻一跃,跨过板石,很快地隐没在板石后面。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走远,蔱霏羽的眼眸却越来越冷。至亲?他在世上至亲的两个人,都已经死在了那个人的手里!“咯咯咯……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的蔱大少爷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荒山雪地里喝酒?那位与你同行的宋家小姐呢?”突然,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在身后响起。蔱霏羽牵唇微微一笑,缓缓转过身,朝那人微微施礼,回道:“见过石娘娘。”石姝瑶脸色一僵,半遮在脸上的黑纱轻轻地往外翻扬着,扶在轮椅两侧的手,倏地紧紧一扣两边扶手,两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这个称呼,曾是她引以为傲的身份,而如今,却成为了她最为憎恨的称呼。因为就是为了这个称呼,她堵上了整个家族的兴亡!也因为这个称呼,她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在异国他乡苟且偷生!蔱霏羽一脸平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并不知道眼前妇人内心的激愤澎湃。石姝瑶眼神怨毒地看了他半晌,突然仰头尖声大笑了几声,然后紧紧地盯着他,满脸嘲讽地说道:“如果你母亲还在,我是否也该叫她声蔱妹妹?”蔱霏羽脸色刹地一冷,眼神锐利地望着石姝瑶,冷冷地说道:“我蔱家只是一介商人,怎敢高攀石娘娘。”石姝瑶不怒反笑,说道:“世事难料,谁又知道,日后究竟是你高攀了我,还是我高攀了你呢?”蔱霏羽不再理她,长袖一甩,轻轻地坐在了地上,不冷不热地说道:“石娘娘今天来这冰天雪地的赤临山,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讨论高攀的吧?”石姝瑶轻轻地摇了摇头,双手推了推轮轴,缓缓走上冰湖,眼睛在四周看了一圈,说道:“不急不急。你也说了,这山上冰天雪地的,我看与你同行的那位宋姑娘身子嬴弱,可不要冻坏了好。”“娘娘费心了。”蔱霏羽面无表情,淡淡地回道。见他这样,石姝瑶显得微微一愣,继而眼珠一转,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玩味地看着他,语气调侃地说道:“我看蔱公子对那位宋姑娘似乎挺上心的,难道是,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你们日久生情了?”蔱霏羽脸色微变,跟着目光一沉,冷冷地说道:“娘娘有这份闲心理别人的闲事,不如多费点心,想想待会如何擒住那个负心郎君,以解灭族之恨吧。”饶是心机深沉,提到过去的事情,石姝瑶也不禁勃然大怒。右手狠狠地在扶椅上一拍,目光充满怨恨地望着温泉的方向,恨恨地说道:“这个不劳你蔱公子费心!那个负心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你要是也想替你娘亲报仇,就把那个宋姑娘交出来!”蔱霏羽眼神一冷,还未说话,山下又传来一阵声响。两人扭头看去,却见年宏宸正朝这边走来,旁边跟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后面还有一群劲衣侍卫。“咯咯咯,今天来的人可真齐全啊。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见到他们,石姝瑶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有些激昂尖锐,似是刻意捏着嗓音般,听起来令人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年宏宸走到山腰,屏退了身后的侍卫,旁边仅带着一个尤赛柏,一起向两人走来。他如今已经贵为南丝国的皇帝,一身明黄色锦袍,映在洁白的湖面上,煜煜生辉。似是听出了她的话,年宏宸眉头微微皱了皱,却只是淡淡地看了石姝瑶一眼,然后就看向蔱霏羽,问道:“她呢?”蔱霏羽眉毛一挑,故作不明地说道:“他?你说尤仓齐?往那去了。”说着,侧头往温泉的方向扬了扬。年宏宸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起来,看了看旁边的石姝瑶,又忍了下来。正在这时,温泉的那边,隐隐传来了清脆的兵刃交击声。众人脸色皆是一凝,互视了一眼,然后几乎同时朝温泉的方向奔去。蔱霏羽与年宏宸是前脚跟后脚相继跃过板石的,石姝瑶因为坐着轮椅,待婢女上来抬她跨过板石时,早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望着眼前细小崎岖的山路,石姝瑶冷哼一声,眼神怨毒地说道:“哼!我不管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都不能阻止我让那个男人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