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杨八妹同杨氏说了什么,丁柔只是在外面听见她们的谈笑声,其实没跪多一会,尹承善就从屋里走出,拽起丁柔说:“走,同我回去。”“姨娘。”丁柔试探的问,按照杨氏的脾气,她不可能这么就放过她。尹承善同样搀扶起生母,一手挽着一个,向自己的院落走去,丁柔沉默的跟着他,她理解尹承善,在讲究孝道大于的时代,处于尴尬地位的永远是儿子,唯一好在一点他不会愚孝。即便是文熙帝也不敢说生父太祖皇帝一句坏话,而且会在太祖皇帝被软禁时,为父亲求情,他不知道太祖皇后受得委屈吗?不知道如果不发动政变太祖皇帝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吗?这些他都清楚,但名声,礼教压着他,容不得他不孝顺父亲。如果尹承善想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就不能背上不孝的罪名,否则清流,御史会骂死他,不明真相的百姓也会唾弃他,在世人心中父亲给了他生命,将他养大成人,儿子不能不孝顺。即便尹承善有个亲王师傅,他也得照样得在面子上让所有人挑不出毛病,这也是尹大学士敢于如此刁难尹承善的原因。解开这种局面,唯有丁柔成为不管不顾的泼妇,但那样她的名声就毁了,也不用出门应酬了。尹承善将生母按到椅子上,冷峻的面容缓和一分,“你坐。”“我给四少爷丢人了。”姨娘眼泪盈盈的低泣,“对不住四少爷...对不住...”压抑,悲伤,尹承善胸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丁柔心里也不好过,姨娘同柳氏不一样,柳氏可以死遁,是因为信阳王府的权势地位,木太妃可以毫无破绽的安排。即便有些许的漏洞,谁又敢冒着得罪信阳王府危险说柳氏曾经做侍妾?也唯有信阳王府能让丁栋同大太太闭嘴。“我估算错误,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种伤人的话。”丁柔见气氛太过沉闷。抢先开口,并且亲自给姨娘递上了丝绢,“别哭了。仔细眼睛。”尹承善站了一会。转身去了书房,丁柔看着他的背影,对哭泣的姨娘说:“为了姨娘的亲生儿子,请坚强一些吧。”“我...我...”“杨大夫一定会提出刁难您的法子,也许会用到您的血做药引子...”丁柔按照既定的计划走下去,“您可敢放血?”古人的认识中,放血等同于折寿,不是谁都有胆量用自己的血做药引子。姨娘脸先是惨白,还没等丁柔解释少量放血对身体无碍,迎上的是她婆娑的水眸。“是为了四少爷?”丁柔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也算是吧。”姨娘惨然的一笑:“为他如何都成。我是个没用的,活着是他的累赘。””如果母亲提出用你的血做药引子,您记得挣扎些...也不用...你就按你平时的样子就成,杨大夫是有分寸的人,不会用太多。”“你们方才不是争吵...”姨娘抹着眼泪,眼里满是疑惑,丁柔拍了拍她手背:“不演得像一些,如何能取信母亲?”“我一会让人给您准备宵夜,往后的几日您会非常的辛苦。”“我知晓了。”姨娘拽住了起身的丁柔,“四奶奶要做什么?”丁柔笑着解释:“虽然过程有些偏差,但目的从未偏离,我们一起出京。”丁柔让岚心,雅菊照顾她,面容甜美的岚心,性子浅淡的雅菊比较适合陪伴她,丁柔推开书房门,里面没有一点点的光亮,唯有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照在尹承善隐晦不明脸上...显得他多了一分吸血鬼的阴气。“为什么不点燃蜡烛?书房太黑了,怪渗人的...”丁柔刚刚点燃烛台上的蜡烛,身体就被向后拽去,坐到了他的怀里,腰上缠着他的手臂,从微凉的触感得知,他愤怒,他愧疚,他亦悲伤,丁柔手盖在他的手上,眼睛一直看着跳跃的烛光,“我曾经大病一场,当我懂事了,知晓我娘是姨娘,是没有地位的妾侍时,同你一样。”“你比我好,我什么都做不了,白学了一身的本事,我...我连你都...方才她说那句话,我恨不得...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尹承善手臂越收越紧,眼里滑过阴狠痛苦,“为什么?”“没有人能选择出身,我们只能选择争取奋进。”丁柔将自己身体贴近尹承善,“如果你懂得内宅的勾当,我反倒不乐意了,如同我永远不能站在朝堂上一样,你也不可能直接面对她。”尹承善沉默了一会,掩藏起眼底的阴霾,他知道丁柔不想他太偏激刻薄,藏起来不让她看见就好了,没有人再可以侮辱她,尹承善咬着舌尖,刺痛会让他记住今日。“明日我会代替姨娘。”“为什么?”尹承善没有回答丁柔的问题,“后日有大朝...请杨大夫多多用我的血。”丁柔回头问道:“你不怕折寿?”“我怕。”尹承善额头碰触她的额头,四目相对:“我怕你,小柔,我怕你...”“我不会后悔嫁你。”丁柔轻轻的吻上他的嘴角,“不会。”尹承善阖眼说道:“我也想护着你,就是想站在你面前,哪怕我知晓你许是不需要。”“怎么会不需要呢?我是你妻子,也许无法成为缠绕树干的蔓藤,但我同样需要你遮风挡雨。”丁柔轻抚他的脸颊,轻柔的说道:”别把我想得太坚强,我同样会需要你。”偶尔做做小女人,躲在丈夫身后享受宠溺,没什么不好的,丁柔从未想过做女超人。翌日,杨氏果然按照杨八妹的意见用姨娘的血做药引子,尹承善说:”她是我生母,您是我母亲,儿子愿意代替她为母亲尽孝。“”不行,你的血不顶用。”见杨氏执意不肯,尹承善说:”姨娘身子弱,儿子是她生的,身上自然带着她的血肉,用我同她的不是一样?我不愿您染病,父亲担忧自责,姨娘再有个好歹,我...恳请母亲答应儿子。”尹承善屈膝跪在杨氏面前,丁柔抬了抬眼睑,按说他是不用跪的,他是为了昨日自己跪在门口...死心眼的男人...丁柔心里有心疼,亦有一分的喜悦,往后该同他说一说,虽然他想着有难同当,但他们受了两遍苦,不是亏了。杨氏眼里闪过得意,跪在她面签的是尹承善,也知道尹承善的不服她,但今日不是照样跪着?孝道压也能压死他,除非他不想要名声了,但在官场名声毁了,他这一辈子也就毁了,再高的才学,连孝顺都不懂,如果为官教化百姓,百善孝当先不是一句空话。杨氏又推辞了几句,让尹承善跪了好一会,才免为其难得答应用尹承善的血做药引子,指着他生母说:”你生了个孝顺儿子,不过,你身上的晦气对我同老爷不利,主持大师说落凤山有眼清泉,你每日步行去那里取水回来,用清泉洗去你身上的晦气。“从京城到落凤山,她徒步走上一趟的话得累个半死,杨氏继续说:“落凤山有太祖皇后的英魂,在泉眼边上留着太祖皇后手书的石碑,据说是得天上神灵庇护的,你每日再对着石碑磕头百次,你身上的罪孽会消去,全当为我,为老爷,为小四积福,你可愿意?”这方折腾半个月下来,能要她半条命,丁柔说道:“母亲怎么还信杨八妹的话?让外人笑话啊。””这有什么可笑话的?我心慈没将她送去寺庙里去,妾在我娘家...发卖了都没会说什么。”杨氏打定注意,先折腾她一顿,她继续装病,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尹承善的生母命格不好,自己想办法留下她,可她命太硬了,万般无奈的她只能再送去寺庙出家,到时谁会说她不贤惠,折腾她的时候,丁柔一定也会很伤心。杨氏咳嗽了两声:“这是我能想到最好办法了,这都不行...咳咳咳...我会命不久已。”“妾听太太安排。”丁柔张了张嘴,不满的低吼一声:“姨娘,你让我同夫君脸上如何挂得住?”姨娘懦弱的垂头,杨氏唇边的笑容多了一些,尹承善有这么一位生母,外面还会说他好吗?她怎么早没想到用此招数?尹承善献血,生母每日在夏妈妈的陪同下去落凤山取泉水,对着石碑磕头百次,京城渐渐有了风声。一脸五日的折腾,她瘦了整整一圈,这一日丁柔死活也要跟着,帮姨娘分担,她既然如此主动,杨氏自然不会客气,于是丁柔搀扶着她去了落凤山,在泉眼前的石碑前,她照常磕头百次,突然一生巨响,眼前浓烟密布,夏妈妈吓的跌坐在地上,“这...这...”“姨娘心诚,太祖皇后仙灵了。”丁柔笃定的说道,浓烟散去,在发愣的姨娘手中多了一卷经书。“这是...这是...”丁柔搀扶起姨娘,“是太祖皇后看您心诚,将宝藏给了你。”(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