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渲的水师投顺后,联军实力大增,且无后顾之忧,遂全力围困攻打怒蛟岛。翟雨时好整以暇,日夜扰击怒蛟岛的明军,然后隅三两日则来一次剧攻,逐分逐寸瓦解敌人的防御设施和削弱对方的士气。这晚凌战天刚率人潜水破坏了敌人靠岸的一个木栅,回到帅船时,在常德盘桓了十多天的韩柏等人刚好抵达。在翟雨时的主持下,联军所有将领举行了反攻怒蛟岛前最重要的会议。围桌坐好后,戚长征向翟雨时和上官鹰打趣道:“算你们吧!待我回来才动手。”上官鹰哂道:“你有那么大脸子吗?只是因雨时另有打算,才让齐泰多呼吸两口气。”众人闻言起哄,闹成一片。老杰笑道:“现在怒蛟岛上齐泰和胡节的军队兵倦将疲,又给封锁了对外的所有交通传讯,每日都大量消耗着粮草,除了苦待援军和粮食增援外,只有束手待毙一途。若如此下去,不出数月我们将可不费一兵半卒,把怒蛟岛收复回来。”戚长征奋然道:“谁还有耐性去等,不是说有两条进岛的秘道未被发现吗?只要让我带人潜到岛上,来个内外夹攻,不出几个时辰就可坐在齐泰的身上喝酒了。”凌战天叹道:“幸好今趟发号施令的人不是你这小鬼头,否则吃了败仗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这分明是齐泰布下的钓饵,你还要吞进去吗?”戚长征最怕凌战天和浪翻云,立即乖乖闭嘴。范良极笑道:“翟帅有凌兄在背后撑腰,戚小儿你态度上最好恭顺点。”风行烈笑道:“还是由翟兄说出胸里那筹措定当的妙策吧!”韩柏鼓掌道:“让我们给他这军师爷来一点掌声!”昂人大笑起哄,若有不知情的旁人听到,定以为他们在猜拳斗酒,谁想得到竟是有关争霸天下的大事。翟雨时失笑道:“柏兄最是逗趣。”接着清清喉咙,干咳一声才肃容道:“自荆兄到了常德去,我们把对怒蛟岛的封锁增强至极限,使齐泰完全断绝了对外界的音讯,这么做只为了一个目的,就是令齐泰和胡节懵然不知陈渲已到我们的一方……”众人登时明白过来,无不拍腿叫绝。莉城冷叹道:“难怪雨时早先命陈渲的水师不要接近怒蛟岛,当时我还以为你对他仍有戒心,到现在始知其中妙用。”韩柏搔头道:“这么简单的计策,为何我们总想不出来呢?”范良极嗤之以鼻道:“简单?人家翟帅早在你未到常德前就开始部署了。你那时脑中想着的还是要到常德嫖个够本呢,哼!”众人哑然失笑。郑光颜插入道:“翟爷准备何时动手?”翟雨时举手投降道:“各位叔伯兄弟,请勿再叫什么翟帅翟爷了,至于动手的时间,当然应由帮主决定。”上官鹰笑道:“去你的,什么由我决定,不过我却可代为宣布。”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一字一字地沉声道:“照现在天气的变化,十天内将会有天朗气清的日子,我们就在那天动手,先让齐泰清清楚楚看到陈渲‘来援’的水师,齐泰必然把那剩下来的五十多艘战船倾巢开出,好前后夹击我们,那就是反攻怒蛟岛的良辰吉时了。”范良极一掌拍在台上,众人都吓了一跳时,老贼头大喝道:“拿酒来!让我们先痛饮十杯,预祝船到功成。”众人轰然叫好,声音直传往洞庭湖去。接着的七天,联军不但没加紧攻打怒蛟岛,又调走近半舰队,连帅船都随大队去了。齐泰还真以为援军到了,使得怒蛟帮联军要分头作战,再无疑虑,准备全力反击,一时炮声隆隆,还不住派出战船,试图突破联军的封锁。联军反采守势,好加强了齐泰自以为此料不差的信心。那晚大雾散去,怒蛟岛东忽传来隆隆炮响,联军船队大半转舵向炮声传来处驶去。齐泰非常谨慎,仍是稳住主力不动,到天亮时,只见陈渲的水师出现在东南方水域,正与怒蚊联军缠战不休,其中数艘船更中炮起火,杀声震天。齐泰那想到起火的都是旧船或破船,更料不到陈渲会造反,立即尽起馀下的五十艘大小战船,命胡节坚守怒蛟岛,他却亲自督师,率舰队赶往夹击。怒蛟联军剩下的二十艘船舰诈作拦阻,一番接战后,让齐泰突围而去。此时韩柏、风行烈、戚长征、范良极、荆城冷等都集中在陈渲的帅船上,扮作了陈渲的亲卫,见状大喜。联军帅船上的翟雨时立即下今,全师撤往拦江岛。陈渲当然衔尾穷追,引得齐泰亦狂追而去。凌战天、上官鹰和翟雨时并肩站在帅船的指挥望台处,欣然看着齐泰一步一步走进陷阱去。战船满帆而航,追追逐逐,不到一个时辰便越过了拦江岛。众人看着拦江岛,心中都泛起奇异的滋味。上官鹰叹道:“大叔现在不知在做什么呢?”凌战天笑道:“怕是在听秀秀弹琴唱曲吧?我们在这里打个你死我活,他却与俏佳人饮酒吟哦,游山玩水,逍遥自在。”翟雨时正凝神瞧着敌我的形势,大笑道:“今趟若让齐泰有一人溜回怒蛟岛,我翟雨时便改跟他爹的姓。”此时齐泰的舰队,正与陈渲近二百艘船舰组成的庞大水师,逐渐接近,后方是波汹浪涌的拦江乌。天上初夏的艳阳广照大地,湖水闪映着阳光,金光烁动,使人要眯着眼才看得舒服清楚。翟雨时知是时候了,连续发出七响炮声,下达命令。藏在拦江岛侧,由梁秋末督率的七十艘战船,抢了出来,着齐泰的尾巴狠击。陈渲的水师则扇形散开,调头向齐泰在对比下薄弱得可怜的船队杀去。翟雨时那近百艘战船,亦在战鼓齐鸣中,掉头加入包围战里。一时间形势逆转,火矢石弹漫天疾飞,齐泰阵脚大乱,根本不知应付那一方的攻势才好。齐泰看着敌舰跟陈渲的船队像一张大网般撒过来,杀声震天,己方战船纷纷着火焚烧,又或给巨石击得碎裂翻侧,脸上再无半点血色。身旁一众手下将领呆若木鸡,不知怎样应付这变生肘腋,强弱悬殊的一战。齐泰狠声道:“好陈渲!我定要将你碎万段。”船头惨叫传来,原来陈渲的先头部队迫近至箭程之内,箭矢雨点般凌空满。将领中有人道:“齐帅!趁现在敌人还未合拢过来……”齐泰暴喝道:“闭嘴!”环目一扫,只见通往怒蛟岛的方向尽是全速驶来的敌舰,仅馀下东南角仍有逃路,但若再犹豫,连这丝空隙都会消失了,叹了一口气道:“立即撤走!”众将人人求生心切,“齐心合力”,忙着逃窜。那边帅船上的凌战天开怀大笑道:“看齐泰小儿你逃得多远!”此时陈渲的先锋部队,打横冲断了齐泰的水师,同时掷出勾索,抓紧敌船,在箭矢的掩护下,跨上敌舰,短兵相接。齐泰水师士无斗志,纷纷跳海逃生,又或弃械投降。齐泰的帅船在十多艘斗舰护卫下,突围而出,但无不残损,或是被石头击破船身,又或着火燃烧,其中三艘因损毁严重,被梁秋末赶上来,杀个片甲不留,战况惨烈至极。翟雨时把九十多艘船舰分成五组,展开追逐战,再将敌方逃走的船只冲杀得七零八落,不成队形,一一沉没。追逐了三十多里后,齐泰的帅船终于中炮起火,他见形势不对,登上快艇,若丧家之犬般往最近的湖岸逃去。至此怒蛟联军大获全胜。黄昏时分,陈渲率领载满联军好手的船队,以打败了怒蛟联军的“胜利者”姿态,凯旋而返怒蛟岛。胡节那知有诈,着人移开拦湖的尖木栅,欢迎联军。船泊好在码头后,陈渲在戚长征等这批假亲兵簇拥中,登上了怒蛟岛好汉们阔别久矣的土地上。胡节领着一众将领前来迎接。双方人马在码头相遇时,胡节奇道:“为何齐大人还未回来呢?”陈渲大喝道:“胡节接旨!”吓得胡节和一众军将全跪伏地上。陈渲装模作样宣读圣旨道:“奉天承运,黄帝诏曰:胡节身受皇恩,被委重任,竟妄顾恩宠,贪而不治,智信不足,气盛而刚愎,仁勇俱无,威令不行,只喜阿谀奉承之辈,专任小人,致屡战屡败,丧师辱国……”这篇圣旨又长又臭,力数胡节的诸般不是,读到大半时,联军已纷纷泊岸下船,控制了各处码头。胡节等怎知对方是假传圣旨,这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压下来,立时人人汗流浃背。胡节正要申说冤枉时,忽听陈渲大声道:“此实罪无可恕,朕赐都督检事陈渲上方宝剑,立即把罪人胡节斩首,以宗大下。”胡节骇然惊叫,跳起来道:“什么!”早来到他身旁的韩柏一指戳在他胁下,笑道:“斩了头脖子上不过出了碗口般大一个窟窿,胡将军何用如此张惶?”另一边的范良极笑道,“胡将军的身手仍是那么灵活,我这老朋友真应为此多喝两杯了。”胡节那还不明白是什么一回事,魂飞魄散下,早给两人挟着去了,其它人仍没有一个人敢爬起来。陈渲收起“圣旨”,冷喝道:“今次皇上只降罪一人,已是皇恩浩荡,你们还不谢恩。”接着又低声道:“胡节错在是胡惟庸的亲弟,尔等若能戴罪立功,本人可保你们日后富贵荣华,步步高升。”众将连忙谢恩。此时瞿雨时来到他身后,耳语道:“是时间和他们谈谈了。”陈渲点头应是,暗忖在这等形势下,那到这些人不俯首投诚。太阳最后一丝馀光消失在湖面之上,明月在水平边缘处现出动人的仙姿。代表着怒蚊帮荣辱的美丽湖岛,终重新回到怒蛟帮手上。收复怒蛟岛的消息,通过千里灵的快速传递,在十二天后来到潜居在顺天城外一个小村落的宋楠手上。此时邪佛锺仲游化身的李景隆果然上了燕王的圈套,以为顺天垂手可得,不待储足粮草,理顺军情,便匆匆北上,直迫顺天。小燕王朱高炽在僧道衍协助下,严密部署,坚守不出。李景隆武功虽高,但若论兵法战术,却远不及僧道衍,加上新败之军,士气低落,人数虽多,面对坚城却是一筹莫展,陷于交缠苦战之局。进军永平的燕王则大显威风,击退了吴高的辽东军后,又挥军攻破大宁,把宁王朱权擒拿,将他手上精锐共八万多人,编为己有,声势更盛,回师顺天。宋楠为了方便消息往来,离开顺天城,寄居于此,这时既得到收复怒蛟岛的天大喜讯,又由手下处得知燕王正凯旋归来,连忙率领着十多名随他同来的怒蛟帮好手,飞骑向燕王报喜。日夜不停赶了两天路后,终在途中遇上燕王大将张玉指挥的先头部队。张玉闻讯大喜,频呼“天助我王”后,使人带着人疲马倦的宋楠直奔三十里外的燕军主营。沿途军营处处,旌旗飘扬,人人士气高昂,斗志蓬勃,看得宋楠精神大振,心中钦服。燕王这时正在亲卫陪同下巡视慰问士卒,见宋楠赶来,哈哈笑道:“看宋兄一脸喜意,是否收复了怒蛟岛啦?”宋楠滚鞍下马,伏倒营地旁的野草处,禀告道:“燕王明察,怒蛟岛已于十五天前收复回来,齐泰水师尽丧,孤身逃回应天。胡节被当场斩首,收得降兵六万人,都是托燕王的鸿福。”燕王大喜,跳下马来,把宋楠扶起,正要说话时,左方军营处一阵扰攘,原来有个士兵发了急病,同僚正要把他送往军瞥处治理。燕王顾不得和宋楠说话,走了过去,亲自把士兵抱上自己马背,向周围的兵将道:“这位壮士的病全因我的缘故而起,我非尽力把他治好和加官晋职不可。”接着立即吩咐亲信把他送往帅营诊治,看得众人无不感动。燕王拉着宋楠陪他巡视连绵数里的营房,随意指点道:“先皇常言以民为本,但若要得天下,以民为本外还要以军为本,不但须体恤下情,还要每临战阵,均不怕矢石,身先士卒,将士才肯用命。”见到宋楠正注意着布在外围的营阵,笑道:“听说李景隆甚为怕死,每到一地,必挖堑垒为营,军士通宵不得休息,待得防御好后,天早亮了,又得出发行军,白费了整晚工夫,如此徒耗人力,故临阵之际,士卒都困乏不堪,怨声载道。本王则侧重情报,只像现在般列营阵为门垒,士兵都得以养精蓄锐,好把力气用于战斗中。”宋楠叹道:“到现在小民才明白燕王为何每战必胜,因为将士都肯为燕王出死力呵!”燕王虽知宋楠是怒蛟帮派来的联络人,但由于军务繁忙,并不太清楚他的底细,平时与他的接触又交给了陈令方和僧道衍处理,这时见他传来苦候多时的捷报,心情开朗,顺口问起他的出身,才知他是官宦之后,子更嫁给了戚长征,登时对他刮目相看。旋则好奇心大起,忍不住问道:“翟雨时精于调兵遣将之道,既请得宋兄来此,宋兄应是担当这任务的最佳人选了。”宋楠知他说得婉转,其实只是在问自己何德何能,竟被委此重任,苦笑道:“小民无拳无勇,唯一较得意的就是有手棋艺小道,翟帅常说下棋若行军,或者就是看中这点,才派了小民来此办事。幸好不是真要我打仗,否则必然辜负了他的厚爱。这几个月来,除负责两地的消息往来外,就是接应韩天德老爷到这里的船运,再把物资由陆路转往各处军区,幸有陈公照应,直至现在仍没有出过岔子。”燕王瞿然动容道:“原来陈公有宋兄为他处理粮运,难怪如此井井有序。宋兄有没有兴趣为本王处理军粮物资的运送事宜,本王正为此事头痛呢。”宋楠出身官宦之家,自幼便受教为官之道,闻言大喜,下跪谢恩。燕王欣然道:“宋卿家先给本王送封信往怒蛟岛,着行烈立即到顺天来,好让本王履行为他复国的承诺。还有!看看韩柏和老范那对活宝肯否顺道来探望我,众人中恐怕他两人才有空抽身了。”宋楠不迭点头答应。燕王心中欣悦,韩范等人到时,李景隆应早被他轰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