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的角度,刚好看到他的侧颜。浓密纤长的睫毛,笔挺的鼻梁。人家都说她父亲年青的时候是个美男子,他丰神俊朗,气质如同阳光。舒沁也是美的,但和父亲却完全两种类型,他有股阴柔的,让人看不穿的气息,还有不健康的病态的美。“只准备傻看着么?”他没有抬头。媛湘怔了怔,“见你专心写字,想等你写完了再说。”他搁下笔,对上她的目光。依然是如夜般漆黑的眼睛,深遂的,甚至有点神秘的眼神。“你说帮我查真相,为何最近不见你联系我?”“不能急于一时。”他淡淡地说,“你父亲的案子涉及的人太多,而且个个都是高官,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能查个水落石出。你能做的,就是等待,等个好时机。”“要等多久?”“我没办法给你期限,”他说,“在等待的过程,你应该为自己多做些准备和打算。”媛湘的柳眉蹙了起来,“打算?准备?”“嗯。”媛湘蹙着眉。舒沁缓缓地说道:“明日,是我祖母的诞辰,你跟我一起到凤仪庄。”媛湘疑惑地望着他,“你祖母诞辰,我为何要去?”“让你去,你就去罢。”舒沁不肯多说。媛湘更加迷惑了。她从进入相府以来,一直都觉得处在一团迷雾当中。她觉得潜伏的危险,却又无迹可寻。表面上看,相府对她来说比别的地方要安全得多。次日早上,叠峦带媛湘来见舒沁。他穿了一身金色的长袍,乌发束冠,衬得更加面如白玉,眸若星辰。他见到媛湘,神情淡淡地递给她个木盒。媛湘端详着,檀木的盒子,上面雕着精致的凤凰花开。这应该是他送给祖母的贺寿礼物吧?舒沁道,“拿着,跟我走。”媛湘实在闹不清他为何要她跟着去参加他祖母的诞辰宴?她不过是个买来的丫鬟啊。媛湘跟在舒沁身后,偶尔抬头看看他笔挺的背影。她看不透舒沁,更不明白他之前所说的“殊途同归”,又是归往何处……难道陷害父亲的人,也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他是相国之子,谁又敢得罪他?众多谜团,没人给她答案。出了舒沁的安平院,右边是一大片湖泊,碧水。两边垂柳依依,一片绿意盎然。穿过碧水上的拱桥,一座大大的院落近在眼前,那就是舒沁祖母的居所凤仪庄。凤仪庄里喜气洋洋,四处结满了彩绸。十数个丫鬟里里外外忙活,四处笑语莺莺。大伙儿看见舒沁,连忙行礼不迭,舒沁只是点一点头,什么话也不说。走到正厅,听到几个女子大声地说话,和一串串银铃笑声,舒沁一进去,他们都自发地停止了,有人嚷道:“少爷来了。”媛湘听到舒沁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说:“给祖母贺寿。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乖,乖!”低低的女性声音充满慈爱。媛湘心想,舒沁此时应该要呈上礼物才是。怎么他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悄悄地拉拉他的衣角,他回头瞥她一眼,摇摇头。媛湘纳闷了,难道那个檀木盒子,竟然不是他要送给祖母的礼物?难不成……是送给她的?如此一想,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她是什么东西,他为什么要送礼物给她?舒老夫人挨着舒沁说体己话,媛湘抬头偷偷看了她一眼,十分惊讶。听说舒老夫人年近六十,可她看起来却只有五十出头模样;体态稳健,甚是灵活。头发也仍然浓密乌黑,只偶见几根银丝。虽然上了年纪,但不难看出年青时必定艳冠群芳。身上穿着金色交领袍子,说不出的雍容高贵。媛湘还以为她会是个白色苍苍的老奶奶,未料到竟然如此年轻。“我的乖孙儿,又瘦了。”舒老夫人爱抚着舒沁的脸,说不出的疼惜,“前几日给你的雪参,可有按时吃?”“都有吃的。”“不必心疼它贵,只管吃着。没有了,祖母再给你弄去。”“谢祖母。”“坐吧,坐吧。”媛湘跟在舒沁身后,像个隐形人般,低着头,不说话。舒沁坐定喝茶,她就在一旁站着,只盯着地面。她完全不知道舒沁带她来做什么?若只是个随身跟着的丫鬟,他有叠峦,何必叫她来?正在思索,丫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老爷夫人来了。”舒沁的父母亲?媛湘抬起头,看到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他身材昂藏,轮廓如削,一身暗紫长袍,十分霸气。舒沁的母亲则看起来是个非常沉默温柔的女子,唇边总挂着抹淡淡笑意,看人的眼光也极温柔。媛湘心想,父母一个英气,一个温柔,舒沁似乎不像他们半分,看起来苍白而又冷淡。他们齐齐向舒老夫人贺寿,并送上一尊玉观音做寿礼。“乖,乖。”舒老夫人喜不自禁,连连夸他们孝顺。陆陆续续又有些人来贺寿,似乎都是自家人,并没有邀请外客。让媛湘感到奇异的是,舒沁竟然没有兄弟姐妹,是单传。像这等大府人家,人丁应该要兴旺才是啊。等到人员到齐了,准备开席之际,舒沁才缓缓地起身:“差点把送给祖母的礼物给忘了。湘儿,把礼物呈上来。”媛湘一阵头皮发麻。湘儿?他与她有那么熟么,熟到可以如此肉麻地唤她小名?她可以感觉到屋子中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朝她看来,她的头“嗡”得一声,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咦。”舒沁的母亲程泽雪忽然发出一声叹息。“怎么了?”舒沁的父亲舒定安问。“没。”程泽雪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低着头的媛湘。“孩子,抬起头来我看看。”媛湘听她如是说,便抬起头看了看她。她的目光与程泽雪在空中交接,她脸上露出惊喜神情,“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