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湘回头,只见钟习禹站在不远处,神情别扭。媛湘转正了身子,有意和他缓合一下关系,“是你。刚刚在屋子中怎么没看见你?”“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你特意看了?”他的目光咄咄如炬。媛湘嗯了声,“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恐怕那天惹你生气了,对不起罢。”“知道惹我生气了就好。”钟习禹哼了哼,走到她身边,“你怎么在御前献茶艺?想干什么?”“颜欢公主的建议,我只能听从。”媛湘皱了皱眉。撒谎的感觉不好,但从撒第一个谎开始,她必须讲更多的谎言。“好吧,”钟习禹走近来,视线灼灼地望着她的脸庞,“那个,你不想出宫了吗?”媛湘想,他也许还是想她当他的太子妃,但又怕她拂他的面子,所以话锋一转,变成了问她要不要出宫吧?媛湘摇摇头,“在皇宫挺好,现在的日子过得很自在。”“你……”钟习禹脸有些抽搐。他真的看不透这个女人,到底当女官有什么魅力啊,她非要留在宫里?当太子妃不好吗?将来可是一国之母耶!他就不信这世界上有几个女人不想位居人极!可媛湘又明显不是欲擒故纵,她是真的不想当太子妃。钟习禹一阵黯然神伤,也许她真的不喜欢他吧?这让从小顺心顺意的他感到挫折,甚至不知所措。媛湘打破尴尬的气氛:“我觉得皇宫还挺好玩儿的,比相府好。所以你也不必再替我多费神了。里头酒宴还未结束,你进去吧,万一他们找你找不着就不好了。”“他们找我干什么,”钟习禹堵气地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不必,后宫重地,你就算是太子也不好随意乱走。”媛湘止住他,“我回玉圆殿歇息了。你自便吧。”钟习禹神情懊恼。好不容易遇上一次,又说不了两句话她就要走。她真的这么不待见她,这么不乐意看见他?媛湘也顾不了许多,钟习禹真的要恼她,她能怎么办?她总不能真的答应他当他的太子妃讨他欢心吧?媛湘往玉圆殿的方向走着,夜色深冷,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鼓乐之声,更显此时后宫的静谥。媛湘在往玉圆殿的分叉路,走向了和玉圆殿完全相反的路。越往前,越显荒僻,偶尔可见猫影,喵呜一声又消失在暗处。媛湘不是不害怕的,只是她害怕也要前往。身后,忽的听到树枝折断的声音。清晰可辩,吓得她身上一冷,回过头,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她吓得几乎叫出声。“是我。”那人影出声了。是人。更是她熟悉的人。她惊得几乎虚脱,杜锦程笑吟吟走来,“胆子如此之小,来这里又做什么?你知道皇宫资深的老人,都不敢往这边走的。”媛湘瞪他:“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吓得这样?”“我还没干什么呢,你就吓得脸色苍白。要是树林里走出点儿什么来,你不是立刻就要晕决过去?”媛湘没好气,“你整晚在外面游荡到底为哪般?还是你在跟踪我?”“在跟踪你。”杜锦程老实地说,“本不想跟你的,但看你往这边来,怕你吓到,故而跟着。”“吓到我的人是你!”媛湘哼了声,继续往前走。杜锦程跟在身边,“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吧。有我吓着你,你便不再怕别的东西了。”媛湘被他的理论弄得哭笑不得。她虽嘴上说是他吓着她,但看清是他后,她刚刚那点恐惧便消失了。有个人陪着走在这皇宫里传说中的冤魂聚集的地方,她能安心不少。见她默许,杜锦程便开了腔:“虽说皇宫没有明文规定不许人到这儿来,但大家都会自动避让。你为何要来?”媛湘的声音默默的,“如果你想跟着,就不要再问。”杜锦程很识趣,不让问,那不问便是。二人默默地往前走,偶有乌鸦飞过,呀地一声,格外寒碜人。媛湘缩了缩身子,壮着胆子往前。那个风雨夜,她想起来忘记问宋禄她的母亲葬在何处。后来终于得知,宫女若在宫中病死枉死,都由家人领出宫去安葬。但媛湘的母亲是宋禄偷偷送进宫,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去,所以死后,宋禄替她火葬,只留了骨灰藏在意鸣宫。意鸣宫曾经是个盛极一时的宠妃所居之处,后宠妃被发现与外人偷情,皇帝震怒,赐她毒酒,并所有宫里的宫女太监一个不留全部处死。从那以后,这儿便荒无人迹。宋禄看准这里无人来,将媛湘母亲的骨灰就放置在意鸣宫中。平日媛湘有差在深,不得前来,所以才冒险选夜里来访。越往前,那阴森感越发迎面扑来。她忽然感激杜锦程,如果不是他在身边,恐怕走到这里,她人就该往回走了。前面黑漆漆无半点光,却又有奇怪的声响在耳边回荡,媛湘迟疑着,是什么声响?难道世间,真的有鬼魂一说吗?“别怕,”仿佛看穿她的心事,杜锦程说道。媛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但心里是感激的。杜锦程忽然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而来,但夜半三更还到这个地方来,一定是为了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我会保密的。”媛湘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会泄密。她不知道对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他们俩分明认识不深。再往前走一段,便是意鸣宫了,杜锦程从怀里摸出个小蜡烛来,点燃了,幽幽火光在四处的黑暗中更显得渺小;意鸣宫年久失修,已经破旧不堪了,蛛网结结,四处可见残败掉落的朽木。谁又能想象曾经这里住着一位风光盛极一时的女子呢?媛湘替皇宫里的人感到哀凉。纵然风光如是,也永远得不到一颗男人的心。杜锦程在旁边问道:“要进意鸣宫吗?”媛湘点了点头。